长久以来,只要提起压寨夫人,人们的脑海中总浮现出那些被土匪凌辱,折磨的可怜女子。
可在湘西土家族有一个压寨夫人,她不仅没有受到丈夫的虐待,相反她还过得很幸福,甚至在丈夫死后,还为他守节一生。
这个压寨夫人的名字叫杨柄莲,被人们称为最后一位压寨夫人。
与其他被土匪强行抢上山的压寨夫人不同的是,杨柄莲是三媒六聘正式坐花轿嫁上山的。
杨柄莲是湘西土家族岀了名的大美女,到她家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她的父亲却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女儿还太小了……
而杨柄莲还没过嫁人这回事。
1935年的那一天,有一个男人闯进了杨柄莲的世界。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他每隔一两天就到杨柄莲家开的杂货店卖针、线,甜酒等物。
杨柄莲记不得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觉得这个当兵的男人很奇怪。
有一天,这个当兵的男人又来到杨柄莲家开的那间杂货铺,这次他要买一根线。
杨柄莲把线拿到柜台上,那个男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元。
“我找不开,先生还是另外拿零钱吧。”。
杨柄莲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找了。”
那个当兵的男人拿着钱走了。
杨柄莲呆呆地望着这个人的背影,心里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是甜,是酸,还是美?
杨柄莲不觉红了脸……
日子又过了两三天,那个当兵的男人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来,而是与驻防永绥的最高司令官舒安卿一起来的。
他们是来向杨柄莲的父亲提亲的。
杨柄莲的父亲见到了这两个人后吓得不知所措,因为这两个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没错,那个当兵的男人不是别人,他是“湘西魔王”张平。
张平在湘西吃喝嫖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湘西人都怕他,也都恨他。
杨柄莲的父亲以为张平带人来是为了找他的麻烦。
张平笑着对杨柄莲的父亲说他看上了他老人家的女儿,这次他是带着媒人来提亲的。
“我要明媒正娶你的女儿。”
杨柄莲的父亲是一个老实人,他见张平这么说,心里也高兴了,他知道惹不起张平,他只能答应下来。
“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女人,不是硬抢上山的。”
杨柄莲的父亲这样安慰自己,也这样安慰自己的女儿。
杨柄莲没有想到那个当兵的人居然是“湘西魔王”张平,她害怕过,犹豫过,但心中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这个人应该不是坏人。”。
杨柄莲害羞的答应了下来。
一阵敲敲打打,一顶火红的花轿,一个美丽的女人。
杨柄莲就这样成了张平的压寨夫人。
这一年她16岁。
“嫁过去我才晓得自己是张平的第三个老婆。”
晚年的杨柄莲曾这样回忆道……
杨柄莲还打听到张平的前二任妻子都是被他折磨死的。
害怕,恐惧,担心….…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杨柄莲摸不透丈夫的心,她只能认命了!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结婚大半年了,丈夫对自己还像结婚两三那样的好。
张平真的对杨柄莲很好很好,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爱这个女人。
婚后的第二年,张平随舒安卿开拨宁波抗日。
临行前,他把自己的妻子安置在老家张家坨。
为了谋求官职做护身符,张平托人送鸦片给囯民党古丈县党部以及县政府的大小官员。
有钱能使鬼推磨,张平凭借着这些人的关照,从土匪摇身变成了国民党党员。
1938年12月,张平回来了,他不放心妻子,怕她不忠心,担心她跑了。
张平隔三差五的从县城回家,每次天黑了才敲门进家,他总是放不下这颗心。
放不下是因为太在乎了对方了……
杨柄莲没有跑,她压根就不会跑,她爱这个男人。
那时候的杨柄莲很单纯,她根本不知道丈夫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也从不过问丈夫的事情。
在娘家时,父亲就告别她不要过问张平的事。
女子以丈夫为天,女子无才便是德。
杨柄莲安安静静地做着张平的妻子,好好地侍候他,为他生儿育女。
可她不了解的是,这个男人在外是如何残害当地的百姓……
受尽张平欺凌的百姓纷纷向永顺专署和沅陵专署告状。
事情闹得太大了,保护伞也失效了!
1940年10月,张平被撒去了警察中队长职物,他带着妻儿和几名心腹回到了李家洞老巢。
张平回到老巢后组织武装,结拜兄弟,纠集人枪,占山为王。
在金华山上有一个“湘西魔王”。
湘西的百姓都遭了殃!
1944年,张平又当上了古丈自卫团副司令。
杨柄莲也真正过上了“太太生活”。
“以前家里只有做饭和收租的佣人,1944年开始,家里的佣人多了起来,连养鸟养狗都有专门的佣人。以前别人喊我杨氏,这一年起,别人喊我司令夫人或司令太太。”
晚年的杨柄莲又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之中……
张平在古丈县等地种植鸦片,而他则用鸦片换枪,又把枪高价卖给百姓,美其名曰买“自卫枪”。
百姓不想买枪,可谁都不敢反抗,他们知道张平的手段。
张平对百姓没有半点仁慈之心,他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土地税、人头税、出谷税、存谷税、子弹税,碉堡税……
“天见张平,日月不明;地见张平,草木不生;人见张平,九死一生!”
湘西人民吃尽了张平的苦,受尽了张平的罪。
杨柄莲对张平在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也没有人敢对说张平对百姓的恶行。
张平也不对杨柄莲说自己的事,他从来没有当着妻子的面杀人,这个男人想要给他的妻儿一个宁静的生活。
“少管男人的事。”
这是张平在婚后经常对杨柄莲说的话。
杨柄莲是一个非常本份的女人,她以丈为天,她安心地做一个司令太太。
每天生活就是一一
“白天逗逗鸟,遛遛狗,晚上玩牌,有时也看坐堂戏”。
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惬意。
终于有一天,杨柄莲从一个孩童的口中知道了丈夫在外的恶行。
杨柄莲呆住了,她真的不能承受……
这个对自己和孩子那么好的男人居然是个“恶魔”!
不,这太残酷了!
孩童猛觉得自己失了嘴,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告饶。
杨柄莲乘没人看见放走了那个孩子。
这一夜,她呆坐了一晚……
张平回来了,杨柄莲像往常一样地侍候着他;而张平也笑嘻嘻地逗弄着自己的孩子。
忽然,杨柄莲哭了起来……
“你是我最亲的人,你要少树敌,多积德啊!”!
张平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知道自己在外的事满不住了。
“你少管男人的事!”
张平还是这句话。
杨柄莲知道自己的话对丈夫毫无作用,她的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她无声地流着泪。
张平搂着自己的妻子,悄声安慰着她,抚摸着她。
杨柄莲的柔情没有融化张平那颗冷酷的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张平的内心深处不是没有爱,只是他的爱只限于妻子与孩子。
既然劝不了丈夫,那就自己去赎罪吧!
杨柄莲背着丈夫悄悄地照顾着当地的村民……
那时的村民们都要向张平交鸦片税,交不起税的人都会面临着很残酷的惩罚!
杨柄莲总是偷偷地给一些交不足的村民发假凭证,让他们蒙混过关。
有人家断粮了,杨柄莲也会叫人送粮食去。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愿上天怜悯,让我丈夫回头是岸,让我们白头皆老。
杨柄莲自从知道丈夫在外的事情后,她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她每天都活在忧郁与担心中,她知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1950年,张平被委任为囯民党暂编第11师少将师长。
张平依然在湘西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杨柄莲仍然在以自己方式为丈夫赎罪。
湘西百姓对善良的杨柄莲很有好感,而对张平则是感怒不敢言。
张平对妻子做的事很清楚,但他却装聋作哑,这个男人想给妻儿留条后路。
他也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但既然坐上了贼船那就一路走到黑吧!
张平不想回头,也怕回头,他手上的血债太多了!
就在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张平不顾杨柄莲的劝说,坚持派人袭击了酉水河上解放军的运输船队。
1950年3月3日,张平的好日子到头了……
解放军攻破了张家坨老巢,张平带着妻儿到处逃窜……
天下之大,无处可逃;山川秀美,无处容身!
张平明白自己的大限将至……
逃亡半年之后,张平被击毙。
受尽张平压迫的湘西百姓们愤怒地将这个“魔头”枭首示众!
这样的死后“待遇”在湘西剿匪的历史上并不多见,由此可见当地的村民对张平有多痛恨了。
28岁的杨柄莲看着自己的丈夫走向死亡,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流尽了所有的泪水……
杨柄莲28岁就做了寡妇……
悍匪张平被军民击毙削首了,杨柄莲并没有遭到清算,她平素的善举救了自己,也救了她的孩子们。
“区政府对我讲,据群众反映,你为人忠厚,从没拿枪干过坏事,还帮助过百姓。政府对你宽大处理,放你回家,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晚年的杨柄莲对她后来的生活轻描淡写地说道……
据说张平原本是可以有办法逃离湘西的,只是他实在舍不得自己美貌的妻子与孩子。
这个男人真的爱他的妻子和孩子,只是他对别人实在是太歹毒了。
张平的死实属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爱妻儿也爱他人才是真正的爱,这样的爱才能天长地久,一生幸福平安。
可是张平不懂这些道理,他走了,留下一个年轻的妻子,一群年幼的孩子。
唉,来生再做一个好人吧!
杨柄莲靠着自己的织布手艺养活了5男3女,这8个孩子是她此生唯一的安慰和希望。
“我只要孩子们做一个本份的人就好了。”。
杨柄莲独自一人度过了60多年,她的生活平静而寂寞,回想往事如梦一场。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
杨柄莲知道丈夫张平不是一个好人,但她的睡里梦里总是见到他,她一直忘不了这个给自己幸福的这个他。
这个男人对世人都残忍,唯独对她体贴入微,真心实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60多年过去了……
每当人们问杨柄莲一一
“你当初是被迫上山当压寨夫人的吧。”
杨柄莲总是摇了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一
“我是自愿嫁给他的。”
杨柄莲始终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晚年的杨柄莲常坐在织布机前纺各种花布,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她织的布格外畅销;除此以外,她还经营着一家小麻将馆,碰上三缺一,偶尔也会玩上一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物是人非,光阴似箭……
湘西的人们差不多己将她遗忘了,只有被外人问起,才猛然一惊道一一
“哦,对,她就是匪首张平的老婆。”
“我是自愿嫁给这个男人的。”
杨柄莲淡淡地笑着,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暖。
杨柄莲,最后一个压寨夫人,她的一生有无尽的爱,她的一生有无限的愁,她的一生有诉不完的情。
湘西的天很蓝,湘西的山很美,湘西的水很甜……
作者简介一一婉儿(婉㚥):一个喜欢读书,痴迷历史的女子,爱写文章的小女子。什么是好文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写文章就是写自己想说的话,想写的事。这就是我,一个尘世中的俗人,何愁深谷空,幽兰自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