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回家,在楼下小卖部遇见十多年前的邻居朋友。
他先认出我,在我付完钱出门后被他拦住。他标志性的口头禅唤起我对他的记忆,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他接了个电话,对我露出一个尴尬且抱歉的眼神,他手机开了扩音,我听清楚他着急回家带孩子。
我递给他一支烟,嘴上说:那行,你先忙,有时间出来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他眯着眼睛转身走出我视线的背影,我知道,我们大概率是聚不了了的。没有约定好具体时间的聚会,其实就是渺渺无期。
偶然的遇见让我的记忆泄了闸,关于邻居朋友,关于那段年少的时光。
我是七岁那年搬到他家对门的,那时我爸刚娶了新媳妇,带着我搬离原来的城市,远离我妈。
新到一个城市,总会水土不服,家里新来了人,同样也会出现排斥期。
老爸的新工作很忙,大多数时候是新妈照顾我,她对我确实很好,但我一直以为因为她,我的妈妈才和爸爸离婚的,所以我很讨厌她,总是处处和她作对。
遇见邻居朋友是搬家过来的第二天,爸爸还没下班回来,新妈还没找到工作,在家收拾屋子和照顾我。在她开门倒垃圾的时候,趁她不在跑了出去躲在楼梯间的窗外阳台。也就是那时,我和他相撞在一起,两人都差点从楼上掉下去,拉紧彼此的手不敢动。等外面的叫喊声消失时,他稳住身体拉我进去,一副小大人样子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发誓不能告诉别人他藏身的地方。
两人靠墙坐地上,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看我眼巴巴的样子,掰了一半给我,边舔边问:你就是昨天新搬来的?你妈妈真好看。
原本内向的我在听见后一句后,尽然哭了起来:她才不是我妈妈,她不是.......
我抱着膝盖哭,他就愣住了,半天才说,我家里那个也不是我妈妈,我妈不会打我。
过了一会,楼梯间的门被打开,是他爸爸,拎着他后衣领提起来,看着我,带进了他家。
新妈找不到我,连忙把爸爸叫回来,还好邻居在我爸报警前敲响了我家的门。
因此我和他成了朋友,我也一直认为她也没有亲妈,他家里那个是后妈。后来我才知道,他妈打他是因为他不学钢琴,他那样说一是泄愤,二是安慰我。
自此后我和他形影不离,一起上小学,一起上辅导班,一起玩耍,两家人关系也逐渐融合,过年过节都会聚一起。
小区里和我们差不多大的还有一个,因为一个班级,渐渐我们就成了“三人帮”。成天走哪霍霍到哪。小区里人工湖里的鱼被我们捉过,路边的花也偷摘过,我们尤其喜欢在小区里踢球,因此打破过好几次人家的玻璃......
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小学毕业。“三人帮”另一个成员因为一些父母要他上私校的原因,初中和我们远离,我和他继续一起上同一所初中。
逐渐长大爱好也从小儿科变得更大人,我们一起偷上网吧,骑自行车比赛,追女生,小区外那家烧烤店成了我和他的“不吐不快”基地,一起诉说那些不痛不痒的人......好似青春就是这样,我们一晃就是近十年的相处。
原以为会一起上高中,大学,然后一起工作,做一辈子朋友,但是变故总是来得突然。
初三下学期,爸爸失业,新妈又怀孕了。这真是雪上加霜。他们没有精力照顾我,爸爸一狠心把我送回乡下爷爷奶奶家。
也是这样,在初三的寒假,我和他就此一别,十几年不再见。
也不是刻意不见,只是后来他家搬家去了北京,很少回来,而我后来去了广州上学工作,天南海北,见面成了奢侈。
就这样过来十几年,年近三十岁的我们再次遇见,才发现似水经年,情意不见。
国庆期间,我犹豫了几次,看着他胖友圈晒娃晒老婆晒美食,我终是没有主动联系他。当然,他也没有联系我。
虽然就在对门,只隔了一条窄窄的走廊,实际上我们隔了整个青春岁月,隔了山山海海。
国庆最后一天,老爸请我照顾弟弟,他带新妈去过二人世界。他们走后,我和弟弟大眼瞪小眼坐沙发上,说实话,这么多年我已经理解了他们,也不排除弟弟,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相处。
门铃响的时候我以为是老爸他们回来了,一打开门,是他站在门口,左手牵着他家的女儿:回来一直忙,今天晚上要走了,要不我们聚聚?
我看会他看会他女儿笑了笑:老地方?
我让他进来等我一下,我想起前段时间老爸朋友送他的桂花酿,带上了两瓶。
十几年小区门口变化很大,那家烧烤店搬到更大的店面,生意更火爆。
—原来搬这来了,我还以为关门了。
—没,还是那家。
点了一盘烤鱼,看着店里挤满人,我弟弟挤到老板身旁,凭着老熟人关系,在二楼靠里的位置要了个包间。
—真好啊,那时候我们来,老板也是把我们当老熟人,每次都多给我们靠几串肉和鸡腿。
说着不一会,老板端着烧烤进来,看向弟弟,半天想起来:你们是歪头和xx吧,你们回来了?哎,好多年没见你俩了。刚才在楼下我就觉着眼熟。
寒暄几句后楼下有客人喊,老板就出去了,一会又给我们送来一些烤串。我和朋友看着,凭着记忆聊过往,但过往已经黯然,很快话题转到近况,我夸他女儿可爱巴拉巴拉之类的。毕竟圈子不同了,话总聊不到一块,很快他女儿哭了,他哄不好,我们也聊到尽头,于是草草收场。
带去的酒没有打开,回到家我摊在沙发上,开了桂花酿,闻着酒香,想到刚才的相聚,饮下一口,当真是尝到什么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