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物质条件简陋,各家取暖大多靠煤炉烧开水,烧的过程可以给房子里提高一些温度,烧出来的开水就灌热水袋、盐水瓶,条件好一点的人家,还可以灌铜制的热捂子,白天将这些装满了热开水的宝贝捧在手中或捂在怀里取暖,晚上睡觉前,先把被子在床上铺好,如上取暖器具备置妥帖后,提前放进被筒里暖暖被子,这样脱光衣服钻进被窝就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了,现在回想起来都常常能感觉到幼时缩在被窝里,脚底一下又一下轻轻碰触滚烫的盐水瓶时那种又刺疼、又温暖的味道。
那时没有喷淋水龙头,各家卫生间都有一个大浴缸。这个大浴缸对于我有着非同小可的记忆,常常喜欢灌上半池子水,我在里面游泳、洗澡、闷水,也在里面学会了自己洗衣服、洗床单、洗被套,就是打扫卫生拖地,我也喜欢在池底盖上塞子放好多水,将拖得脏兮兮的拖把在池中冲洗干净,而那时候,我的年纪应该还不到10岁。
一个隆冬天气,外面寒风呼啸,冰天雪地。我像以往的星期天一样,把煤炉搬进卫生间,将风门开到最大,让炉火烧得通红。关上门,将浴缸放了小半池子水,将烧滚开了的水往池子的冷水里灌了又灌,再用一双稚嫩的手来回搅拌,直到温度适宜,这才脱完衣服下池子痛快淋漓地过上一把泡澡的瘾。
洗完澡,穿上衣服,心想妹妹可能也要洗澡,不能开门放跑满房间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热汽,就自己对浴缸卫生进行清理。我拔开橡皮塞子开始给浴缸放水,但下水管太细,水流太慢,我就拿来脸盆帮忙,一盆接一盆舀水往旁边的马桶里顷倒。时间长了,只觉得呼吸困难,又热又闷,便把房门打开一道细缝,让嘴巴和鼻孔冲着外面使劲呼吸几下,再调头回到浴缸边上继续舀水向马桶倒去……不知不觉中,我越来越没有了力气,隐隐觉得脑袋"咚"地发出一声闷响,栽倒在浴缸与马桶之间的水泥地上,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李花鸿阿姨和妈妈对话的声音:"醒了醒了,不要紧,只要打开窗户保持室内通风就没关系了。"我觉得头剧痛,双手和双脚紧紧地像鸡爪子那样拳缩,怎么松也松不开。后来才知道,因为被自己关在烧着煤炉的卫生间里时间过长,我煤气中毒了。妈妈听到我的哭声赶紧冲进来,发现倒在地下的我情况不对后,急忙去把对门的医生李阿姨喊来,对我立刻施予紧急救治。自己怎么哭、怎样从地上被转移到床上,又怎么睁开眼睛看世界的,这些过程我一概不知,至今仍是人生中的一小段记忆盲点,只觉得有人不断掐我人中,掐的有一点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