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29日凌晨,赵雷发布了新专辑《署前街少年》。
此时,距离赵雷上一次发专辑已六年有余。
这是赵雷爆红但又消失的六年。
也正是我开始追寻他的六年。
2016年底《无法长大》发行的时候,我连《南方姑娘》都没听过。
2017年初《成都》火了,《歌手》节目把他推向了名利的巅峰,也让大众开始认识了民谣。
一首《理想》直接把坐在电视机前的我听哭了。
2017年6月成都汽车音乐节,是我第一次站在他的舞台下。
2018年,2019年,赵雷营业还算得上频繁,有巡演也有音乐节,我跟着他的脚步,去了小酒馆,去了吉姆餐厅,去了鼓楼和什刹海,也去了他再也不会去的丽江。
说是共鸣都太肤浅吧,就是觉得这世界那么多人,居然有一个人能这么懂我。
什么怀旧啊,什么绝望啊,听了他的歌,就觉得生活不再那么艰难了。
关于新专辑,最早是2019年就有了风声。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期盼。
可是从2020年开始,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消失,他拒绝一切商演邀约,回到了京郊的四合院,开启自己啤酒烤串儿的平凡小日子。
除了每年生日的一条微博,大家几乎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有些人等着等着就走了,大众渐渐开始忘记民谣,也忘记了他。
算起来,这是我喜欢上赵雷以来,他第一次发新专辑,既期待又紧张。
我很清楚对于一个歌手来说,一张专辑就是他的一个成长阶段,而我很迫切的想看看,时光流转之后,这位能把歌唱进我心里的歌手,还是不是像当初一样懂我。
追寻他的过程,正像是一次次寻找自我的旅程。
新专辑是守到凌晨,第一时间听的。
按照强迫症的习惯按顺序听完,和大多数粉丝不太一样,我初听就觉得惊艳。
配方还是熟悉的,但是感觉不一样了。
每首歌都有很强的故事感,他好像不再执着的专注于自己了,而是开始为别人的故事而动容。
还是在怀旧,可是不再沉溺于其中了。
即便有悲悯,也没有呈现出忧愁的底色。
依然不喜悦,可这个无法长大的孩子,显然看懂了些许人世悲忧。
他总是对地名敏感,从前他去小酒馆,去鼓楼,去西藏,去丽江,现在,出走半身的少年回到了家乡,还是那个在署前街胡同口跑来跑去的少年。
署前街是北京房山区良乡的一条老街,是赵雷从小生活的地方。
专辑的封面是赵雷小时候的照片,估计快三十年了,习武的小小少年腾空而起,墙后斑驳的树影预示着远方,名字覆盖在阳光下的倒影上面,像赵雷在和自己时空对话。
作为铁粉,听到这张专辑的第一感受,是欣慰的。
赵雷变了,但他又没变。
“我了解孤独的人就像了解自己”
第一首《阿卜杜拉》,是一首带点儿异域风情的歌,首听旋律就让我直接上头,就像是小酌之后微醺的惬意。
阿卜杜拉是赵雷常去的一家回民餐厅。这是另外一个吉姆餐厅,但是那种成年之后的孤独,又不一样了。
不谈因为多疲惫才走到这里,也不再恐惧、绝望,成年人的心酸都在酒杯的碰撞中一笑了之。
有些悲伤不值一提,但又在某些时刻,不得不提。
渴望热闹、欢快,但本质上,还是那个想要早点回家的孩子。
他长大了,就像你我一样。
“秋来时 梦里仿似有个人是你”
这是我见过描写秋天最好的词。
第一次听《小雨中》这首歌,是在现场听的,2017年北京"浮游"演唱会。
这首歌在现场唱过好多次了。
没有女声作伴的录音版,竟然显得孤独了许多。
现在每当秋来时,我会想,到底有没有一个人像你?
“偶尔化一化妆吧
我们从来就不会老
那是镜子的玩笑”
《少女》是我听完第一遍,印象最深刻的。
听到第一句我就想哭,怎么那么懂女孩儿?
在那一刻,我的心变得极其柔软。
那种未曾被珍惜的小心思,在这歌儿中默默被治愈了。
据网易云探究,这首歌是赵雷写给一位北漂的女性朋友的。
他的歌中总会从具体的人出发,映射到一个群体,就像《三十岁的女人》和《南方姑娘》。
写姑娘,他总有自己最独特最细腻的笔法。
据说喜欢这首歌的人,都依然是少女。
《凌晨计程车》是整张专辑里我觉得最快乐的一首。
坐个计程车,也能写出一首歌儿,本萧表示大写的服。
太关注生活了。
可是听完整首歌,我也没听明白他到底是回家还是刚出门,是乘客还是司机。
"我是空驶来的计程车
唯有清风搭乘我
我是打烊了的计程车
招手的别指责我。"
嘿,无所谓了,你看这像不像从爆红开始拒绝无数次演出的他?
在流量和名利之间,他选择了打烊。
“时空是个圆圈 直行或是转弯 我们最终都会相见”
《我记得》是全篇最难以解读的。
行李、尼罗河、山坡、枣树、叔父……所有的关键词都让人很难联系到一起。
有人将这首歌解读为怀念母亲的歌,我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描写得那么抽象,可我能看见他母亲的影子,却那么具象。
“直到我听见一个声音,我确定是你…”
这歌儿有点儿rap又悠扬,呜呜呜快来抱抱我。
多像一个渴望母亲拥抱的孩子。
从《妈妈》到《吉姆餐厅》到《窑上路》,他每一张专辑都有一首歌在纪念妈妈。
可是网易云官方解读又给出了答案,这首歌的部分灵感来自雷子很喜欢的一本书——《时光倒流的女孩》。
也许很多有动人情感的故事,都有相同的悲忧。
也不仅仅是妈妈吧,还有生命中来来回回遇见的那么多人。
不再是那种难以抑制的悲伤了,三十六岁的赵小雷,已经学会了更加平静的面对离别。
如果说相遇是为了离别,那我更愿意相信,所有的离别都终会有相聚的那一天。
《程艾影》是一首很有电影感的歌,旋律悠长,歌词很有文学色彩。
这首歌是借胡兰成和张爱玲的故事,描写旧时代的爱情。
听到这首歌,我总会想到那句:
“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
“一路望 跌跌撞
午夜流星何去何往
路海长 青夜旷
越过群山追斜阳”
一箭双雕的文学手法,描绘旧时路遥,描写爱情珍贵的同时,也寄予了乡愁。
程艾影是一个旧时代的影子,从《赵小雷》到《八十年代的歌》再到如今的署前街,赵雷的歌曲始终是有一种怀旧的底色在的。
只是现在,他的格局变大了,不再拘泥于怀念过去的爱人,过去的自己,而是看过世界后再回望旧时故乡,平和淡然了许多。
“漫山遍野你的脸庞 唯有遗忘是最漫长"
我愿把这首歌的词直接封神。
2020年7月,赵雷在生日的时候,第一次曝光《小行迹》了这首歌儿。
相比后来在现场演唱,这首歌录音版的编曲甚至更简洁了一些。
这是一种简单的属于旅行的快乐。
对于独自旅行经验丰富的我来说,每一句都有共鸣,可是却有人说,这首歌很孤独。
我说怎么会呢?
他回,
“走在角落的人只有我。”
嗐,孤独和快乐,从来不冲突啊。
这是只有赵雷能带给我的一种无拘无束的自在感。
《船长》记录的是赵雷在台湾摩旅的经历,《三里屯的夜》以置身之外的角度来看熟悉的北京。这两首歌我相对比较无感,但能感觉到这两首歌描述的那种拒绝热闹的心境是类似的。
他要的是什么,早在2019年的《我的时代和我》节目中,他就已经做出了解读,
“我是什么人,我是那种骑着摩托车四处乱窜的人,我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束缚。”
其实署前街的记忆并不算美好。
有乞丐,有昊天塔下偷钱的少年,还有辍学的青年在行使霸凌的权利。
署前街少年,也是曾经眼角带伤,在外人面前忍住不哭的少年。
但是家乡啊,哪里是有一点不好的记忆就可以磨灭掉的地方。
后来我也回到了家乡,住在我最初长大的街道 。如果要我给自己取一个网名,我想会是“紫云街少女”。
靠近结尾那句“我的家离我越来越远”竟让我这个离家越来越近的人感到十分扎心。
故乡啊,不是我们身在这里就回来了,有些记忆永远回不来。
而最后那句戛然而止的“商店”又让我发现了把这首歌作为最后一首的意义,
对于旧时的思念永远都在无限循环中。
可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很多人对这张专辑评价不如前几张。
其实我是能够理解的,越是听惯了《吉姆餐厅》和《理想》的人,越是期待赵雷能够超越以前,或者走向另一种风格。
但这张以木吉他为主旋律的的专辑,依然很民谣。
很正常,顶级厨师都有自己的拿手菜,优秀的画家都有自己的擅长的风格,赵雷只是在这张专辑中,再次展现出了他对于城市民谣类型的音乐,轻车熟路的创作功力。
除了词曲创作,他还一人包揽了其中八首歌的编曲,七首歌的木吉他,可谓诚意满满。
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去比较。
时代不同,创作者的心境也会不同。
你若非要把我18年写的文章和现在这篇比个高下,我也会很生气。
有人对民谣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一瓶酒三根烟时代,但是其实民谣从来就不是“苦”和“穷”的代名词,不是民谣不苦了,它就不好了。
我想,赵雷现在再也写不出像《人家》和《理想》那样的歌儿了,并不是他创作能力不行了,而是他的生活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一个穷小子,他的理想也已经实现了。
所以他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芸芸众生,从遇见的人、经历的事当中寻找灵感,无法长大的少年长大了,他再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和伤痛,而是以一种更加客观的角度去静观世界。
当一个人能玩笑般的谈起过去的伤痛,说明他走出来了。
民谣是真实的生活,无论民谣也好,摇滚也好,赵雷最可贵的是,那不变的真诚。
他总是把自己的感受毫无保留的兜底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在任何阶段,任何人,他总能把歌儿唱到心底去。
他是无限贴近生活的人,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知生活冷暖的能力,所以才能写中每个人的故事。
我恰恰觉得,他的创作能力是越来越好的,你可以永远相信赵雷的创作。
这张专辑是需要仔细听,反复听的。
整整循环一周之后,我觉得这张专辑其实是有点儿诙谐和快乐的。
不是普通意义的那种甜,而是符合他现阶段坦然而平静的状态,这也是我越了解赵雷,越能从他身上看见的潇洒和自在。
回望过去,我想起了我是如何一步步听懂赵雷的。
在大城市漂泊无依的时候,最喜欢听《理想》,失恋的时候听《over》,找到了绝望触底才能反弹的力量。
《八十年代的歌》挖掘出了深埋心底的怀旧因子,而当春天北方的柳絮吹到脸上,才又一次听懂了《少年锦时》。
那些看似忧愁的歌慢慢的改变着我,治愈着我,而如今,我也在他的这张专辑里,收获了成长的惊喜。
我们都是那个回不去家乡的少年,但是我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我们也都从未丧失初心。
谢谢你,我的雷子,你还一如既往的懂我,你是我心底最柔软的慰藉。
最后,借《程艾影》的歌词写给赵雷:
"梦里回到他的身旁 蜜语中风不再凉
永远都像初次见你那样 使我心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