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一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
上午他还在北边海风习习的港口搬运货物,混在六七个皮肤黝黑的渔夫中间,听他们呲着黄牙顶着烈日吹嘘自己有幸捕获几条大鱼。下午他又登上大巴颠簸几小时后再叫一辆三轮车,最后满头大汗的跑去南头别墅区,从傍晚到凌晨都干着临时清洁的工作。因为张木年轻、勤快又老实,那里的管家偶尔还会给他点小费,每当这时张木就会隔天叫上自己三两兄弟喝瓶酒庆祝,酒嗝一打,他面色红润双眼迷离,夏风吹过他的皮肤在梦里抚平他粗糙干裂又乏味的存在。
谈不上活得多舒坦,在忙忙碌碌的朝朝暮暮中,他几乎没时间停下来想想生活。
他今天醒来就感到莫名心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当他周折三小时抵达富人区,憨笑着熟稔开口,“许管家!”对方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冲他点点头,却没再把门打开,只是淡声说着他以后不用来了。老管家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身后是被花匠有条不紊打理的花园,张木能看到那里的花朵和昨天一样盛开。
张木傻了眼。
平常这时候,他总会跟在管家身后小心的踮着脚路过,一面沉浸在雅致的景色,一面又生怕自己身上的汗味儿惊扰了芬芳的花香和傍晚夕阳散落在地的温暖余光。可是现在...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张木呆了半晌,直到一辆汽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尾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忽然间就像灵感出现,张木恍惚想起那个男人和木盒。
那男人躺在床上骨瘦如柴。他瞪着一双浑浊的眼,向床边的年轻小伙子努力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用力过度的脸色从红转白,他再也没发出声来。张木时常在心里揣测,他当时可能想说的是“以后照顾好自己”或者“好好读书,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之类的殷切期望。可惜他从来都做不到。
那是他的父亲,虽然只是一年到头见过两面的父亲。张木对他没什么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他自幼一个人,得亏村里良善的几乎人家把他拉扯着长大。张木也乐得自在,夏天在河里戏水捉鱼虾,冬天跑上山寻觅落单冻僵的野兔。他也去过几次村办的课堂,不过仅仅识字后他就不去了。上学要交学费,他学不会也交不起。退学后张木穿着不合身的布衣蹲在墙根底下叼着草穗子,他总喜欢在先生不地道的方言中昏昏入睡。
五年前还是十年前,他那瘦弱的父亲郑重其事的交给他了一个方正的木盒子,说这是老张家的传家宝,但是千千万万不要轻易打开。他只是神秘的说道:“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巨变。”
但还不等他跟张木说清来龙去脉,没几日后他便撒手离开了。张木也一直为把它放在心上。
今天他突然想起这个木盒子。
张木把辞退的事情抛在脑后,他赶忙回到城东边自己狭窄的出租房内,翻出这个陈旧不已盒子。张木掂量了两下,看起来是个值钱的物件,他在心里估摸市价,忍不住考虑把它买了能值多少钱。但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阻止他这么做。张木摩挲了几下这个带着古朴气息的木盒,心下有些犹豫,又从床底掏出他全部的积蓄,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
从这个狭窄压抑房屋的窗户望出去,在建的工地和成片的荒芜野地,连蝉鸣都不屑于光顾于此,也许没有什么能把他的生活变得更糟了。张木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决定赌一把。
解开这个传家宝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