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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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总觉得那些垃圾玩意儿可以赚到钱?” 伯恩再次指着墙角堆放的一大摞纸喊道。

“那是一定的,我是个艺术家啊!我的画是整个镇子最高水平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买我的画呢?” 汉斯想都不想得脱口而出。

这之后的二十分钟,哥俩谁也不搭理谁,各坐在一处愣神。尼尔再次跑进屋来,脚上沾染的泥土被门槛照单全收,他又弯下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有好一会儿才说:“哥们儿,没听说吗?镇上来了个什么作家,成天坐在水塔前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你来就为说这件事儿?” 伯恩满不在乎得说着,用眼斜了下汉斯。

汉斯听他说完,眼前一亮。“什么?作家,是写书的那种人?”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既打不了铁,也修不了表,耕不了水田,只能靠写点字填饱肚子,有时候他们还填饱不了呢!”尼尔轻蔑得说完,同伯恩坐在一处闲聊起来。

汉斯听罢,脱下了油画的护裙,由床下翻出礼帽戴好,整理好衣冠便一声不吭得出了门。他跑着到了水塔,除见到耶奇大叔再次坐在塔前的石凳上发呆外,并没看见有什么作家。他连忙上前向耶奇大叔询问那作家的下落,可得到的回答是那作家已有三天没来了,许是走了,去别的镇子也说不定。

汉斯一脸失望得回了家,伯恩给他烤了面包也没吃,倚着那稍一用力就“吱呀呀”叫的旧沙发,满脸愁容。每天固定的画画都没动笔,他找来纸笔要写信,那储存量本就不多的词汇在写到第三行时便戛然而止了。他发觉自己和作家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确实想要找那位作家,至于理由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只是想找到他,也就找到了自己。

差不多半个月光景,黄昏的街角,那作家正支着个摊子,售卖一些文章集和画册、圣习录什么的。可他的生意惨淡,来往的人们从不正视他和他摊位上的东西一眼。汉斯恰好路过,在他身前驻足了好一会儿,只见这位作家骨瘦如柴,左腿有些跛,斜身依靠得站着。面容憔悴,脸上苍白乏力,目光打在汉斯身上却放着光,嘴角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他恭敬得低下腰,亲切询问汉斯需要什么,见他不说话便推荐了几本画册和帖子。汉斯依旧没有说话,他想象的作家都是留着背头,戴着金丝眼镜,时常出席高档聚会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在街角摆着个小摊,贩卖文字的“病人”呢?

他实在接受不了,便开口埋怨道:“嘿!您是作家对吧?您为什么不去出版社出书呢,要跑到这个地方沿街贩卖,简直是太糟糕了!”

作家一愣,不知所言得呆站在原地,有一会儿他的泪水不受控般滑落了,嘴唇微颤着说:“我是个废物,没办法保护我的稿子,它们被出版社的人抢走了,除了卖这几本藏起来的书稿,没有谋生的其他路了,我查出得了病,按医生的话也没几天了……”

“啊?您,不好意思啊!都怪我……”汉斯满脸自责道。

“先生……您,您能买一本我的文集吗?它不贵,也不是很厚,如果您嫌弃它粗笨的话,可以用作垫桌腿儿或者……” 说到这儿,作家已经有些哽咽了,他强忍住哭腔才把话说完。

汉斯无奈于这个时代让他的画和作家的书都那么廉价,人们已经不再觉得文学和艺术作品有什么用了,那些高尚的作家都不能凭借自己的脑力劳动去换取一顿饱饭了,而束之高阁的文雅之士却在歌功颂德这个迂腐麻木的时代,好像他们不这样做就会被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

直到天黑下来,他们俩促膝长谈了好久。汉斯和他分享了在学校的事,那会儿的学校根本不是什么教学圣地,它满匿着校长的贪婪、老师的懒惰和学生浮夸成风,淫欲成性的肮脏玩意儿。男生染指于三三两两的女生,为了自己的猥琐目的不择手段,完事后便把人甩在一边,再去寻找下一目标去了。

而女生显得更加可憎,她们善于勾搭男生,以自求“富贵”,没得手时艳羡着“爱情”的美好感觉,一旦被甩,也不管是谁的过错就痛骂对方,还发出“再也不相信爱情”的论调,其实她压根没付出过真心,她只是一只寄生虫,藏匿在宿主的身上,以寻找其他目标,待落稳后又炮轰起前任来,实际上它只做了一件事:吃人。

汉斯便早就透明了这帮婊子们,它们不过新时代下豢养的旧朝余孽,侵吞日月山河都不觉满足,所以它们也不过在贩卖着自己那仅有的贞操和羞耻心。对这一点,作家也点点头,讲起自己家庭的事:作家的家庭可以说很不幸了,原本是贵族家庭,算得上富裕,但由于父亲的狂赌,很快便入不敷出了。

母亲的疾病未得到治愈,在一个深冬的夜里便死去了。可总有人贱到没边,出嫁的姐姐要回来分夺母亲的遗产,但家里除了整栋房子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于是她们蛮横得抢走了房契,并诱使父亲答应并签订了赠予合同。可她一转脸就否认要抚养父亲,把他推给自己,父亲又急又气,没半月就咽了气。

姐姐的逻辑丧尽天良,她总觉得你给我钱就是亲人,你不给我钱或找我要钱就是仇人,她从不想父母把她养大要花多少时间、金钱和精力。她一味得贩卖着自己的灵魂和悲悯之心,她的想法和行为足够狠毒,按照佛经那么说,她该下阿鼻地狱,堕入饿鬼道,受无边折磨灵魂毁尽,永世不得翻身。

这之后的几十分钟,汉斯和作家又谈起了贩卖素养的满嘴喷粪的朋友,贩卖诚实的佯装富豪的邻居,还有那些贩卖着自己本身的妓女和男人,才发现和他们一相比,贩卖几幅画和几本书确实没那么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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