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不用说出口的答案是,她爱他。
孩子们的故事不是凭空编造。大概他们也有他们的纠结,三十年,不是判断题,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非此即彼。
如果不曾彼此深爱,爱恨纠缠,记忆的大门不会因此紧闭。所以,他的出现不是偶然。
令熊推开他,甚至不准备听他的回答,何须回答。
她在全家人的注视中上楼回房间,“我不饿,你们自己吃。”望着镜中的自己,双唇被吻得红肿,脸上还带着霞光。孩子们也都看到了吧,作何感想?这是被爱的样子?她一片空白。
楼下的四个人默默吃完饭,谁也不敢上去问问究竟。安顿薇薇睡着后,他们才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当初就应该把易先生给彻底抹掉。”不知是谁埋怨道。
“可是师父他……”阿欣欲诉又止,令千佑与高子杰也默默低下头,于他们,这个如师如父的人,于母亲,这个无惧生死的人,抹不掉。
韦以柔理理思绪,“就算我们想抹掉,林国栋也找来了。我想无论他身份立场,他是不会放弃妈咪的。”
所以,如今这样的局面,当事人无法破解,他们这几个局外人更是无能为力。
“他骗了阿妈。”高子杰的声音。
“他救了妈咪,很多次,拿自己的命去救。”令千佑的声音。
“我以为你恨他。”
“我也以为我恨他。”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依旧,空气清新依旧,令熊站在窗前深呼吸,抬头看天蓝云白,那遥远无际的地方并没有人守候,也不是一点不遗憾的。
下楼开门,弯腰拿起牛奶,捡起报纸,起身,林国栋捧着花束站在面前。花束里仍插着卡片,她抽出来打开,仍只印了一枚指纹。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就是我。我没有变,我不会变。”一如这细长蜿蜒的曲线,始终传递着由心底到指尖的信号。
她没有接花,“好了,我已经知道是你了。”还没转身又被他拉住。
“昨天的问题我还没回答。”林国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舒缓,“是的。我爱你。”
“好的,我知道了。你骗了我,但是你爱我;你救了我,因为你爱我。我爱你,不,是我爱过你,所以我忘了你。”不知自己从前曾经历怎样的矛盾挣扎,才有如今的空无一物。
“哇!林先生好早!”隔壁陈太太出门买菜,正好看见捧着花呆立在那里的林国栋,“好好好,这就对了嘛!加油!”
令熊无奈,只好推开门,“进来吧。”
室内的陈设简单温馨,他不敢落座,两对小两口下来,就这样毫无预备地对了面。
“师父!”阿欣大叫一声,手却被高子杰拉住。
“坐。”令熊指指沙发。
孩子们一个个借故要离开,也被她叫住。
“好些事你们知道的比我还清楚,也不用避着你们。”
“林先生,”她盯着他眼睛,审视。“我说过卧底的事我不怪你,也不恨你。至于你爱我,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也姑且相信。我想孩子们带我离开香港,也是希望这件事告一段落。那么,你怎么想的?”
一路追来,能怎么想?这样的问题。他眼睛深得像海,看不到底。她看他干净的白衬衫,无论易兆风还是林国栋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说的那个受了伤离开的妻子就是自己了?几时跟他谈婚论嫁了?我有一个脆弱的胃和一颗脆弱的心?曾站在峰顶的令熊,也有颗因为太过脆弱而终于封闭的心?
他的眼睛深得像海,再这样看下去就要将自己卷入海底。逐浪浮沉的感觉是怎样,生死难测时只能彼此相仿时是怎样,是不是就像昨天那一吻,只能抓紧他,再无第二条路?
“令小姐,你怎么想?”他反将一军,“如果我说我还爱你,我要再试一试,你会怎样?”
阿欣在心底默默为师父击掌,其他几个人却是心情复杂。
“天大地大,我拦不住你。”
这算是什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