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锤定音

支行会议室  墙上贴着毛主席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一段语录：“从我们接管城市的第一天起，我们的眼睛就要向着这个城市的生产事业的恢复和发展……必须去学习同生产有密切联系的商业工作、银行工作和其他工作。只有将城市的生产恢复起来和发展起来，把消费城市变为生产城市，人民的政权才能巩固起来。”

冯晶、李仲城走进会议室，见到了易华。易主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干部，中等身体，待人和气，办事果断。她身穿一身浅灰色的列宁服，给人感觉是一个久经锻炼的干部。

冯  晶：易主任。这是小李，李仲城同志。他已来两个多月了。

易  华：欢迎，你干得不错，你在团课上的发言都给登出来了，讲得很好，我让冯晶同志组织青年好好学习学习。

李仲城：讲的内容还很不成熟，请您多指导。

易  华：小李，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会议吧？请坐下，现在咱们开会。今天这个会议是专门研究储蓄工作，更具体地说，是研究李仲城同志所提的改革建议叫“账款合一、单人对外，下简上繁、外简内繁。”小李，我没说错吧？

李仲城：是，是，没错。

易  华：今天就讨论这个建议。大家知道我到市里开会两个多月，咱单位有许多事情等待我回来办理，为什么我回来第一件事就研究储蓄问题，研究李仲城的建议呢？这说明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今天参加会议的有会计科田科长、储蓄科的毕科长，还有你们支行的范行长、张行长。好吧，谁先发言？

范明浩：我说吧。我们在支行讨论过这个建议，我认为仲城的建议动机是好的，如果采纳了，会大大简化手续，有效缩短储户等待时间。我测算了一下，实行这个办法可以让储户在十分钟之内离开银行。这是一个重要建议。可就是和总行的基本规定相抵触，所以不能采用。

毕科长：我是这样看，。由于国家的储蓄政策好，群众参加储蓄积极性很高，但是也存在着办业务等待时间长的问题。小李的建议，针对性很强，是一个大胆改革的建议，值得重视。

田科长：这个办法实行后，对简化手续当然大有好处。但是，账款不分，账、款都不复核，这存在很大隐患。银行是一个信用机关，哪怕出现千分之一的问题，也会对银行的信誉造成很大损失。所以，我认为这一办法要慎之又慎。

张振江：我认为多建几个储蓄所，问题都解决了。

易  华：小李，大家都说了，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李仲城：大家刚才的发言对改革建议的好处做了肯定，但也有担心，怕实行起来有风险。我认为这些见解有道理，这些不同意见对补充和完善改革建议有很大的好处，很受启发。我为什么提这个建议呢？因为据我观察，储户在柜台等待的时间太长，平均下来有三、四十分钟，甚至更长。有些老年储户甚至连小解都忍不住了，所以这是一个很值得重视的问题。问题在哪呢？我在储蓄股工作了一个多月，在同志们共同参与下，搞清了储户办业务时间长的原因，简单地说是有三大原因：一是手续过繁。比如办一笔定期储蓄要经过三十八道环节，办一笔活期储蓄也要二十六道环节，而且这些环节大都是储户在场的情况下办理的。二是储蓄账务专柜和出纳收、付款专柜分设，办一笔业务储户要跑两个专柜。三是复核员和经办人员配备比例上不协调，三四个经办人员对一个复核员，一个复核员忙不过来，在办公桌上又形成了存折、存单排队等待复核的现象。这三大原因就造成了储户等候时间过长。我和大家共同研究的改革建议就是取消复核，将现金收付和储蓄专柜合并。还有，比如计算利息积数，可以事后再做，这叫外简内繁。这些办法实行可以大大减少环节。刚才范主任说实行这个办法，可将储户等待时间减少到十分钟以内，我认为是可以做到的。

毕科长：我也补充一点。关于单人对外，不必太顾虑。做这样一个规定，凡够一百张的票子，到晚上结账一律交库，经办人员保留的只是不够百张的票子，所以，基本上不会有多大漏洞。

田科长：改革的必要性，迫切性理由都是充分的，但是取消复核仍然是一个大问题。

就在大家争论到焦点时，冯晶走进来，她手中拿着一个记录本。

冯  晶：易主任，刚才黄城根支行储蓄专柜复核员边靖泽同志来了一个电话，他要找范行长。我告诉他范行长正在开会，他说他的意见或许对会议讨论的内容有帮助。他托我把他的意见转达给范行长。

易  华：好，好，你把他电话的内容转述一下吧。

冯  晶：好。他电话上说，范行长，您让我研究一下李仲城同志建议可行性，经过几天思考，特别是李仲城他们星期天搞单人对外收储的启发，我想明白了，这是一个大胆的改革。如果实行这一办法，就可以把目前储户等待的时间过长的三大原因一起解决掉。这一改革建议突破了我们想也不敢想的老框框，很可贵。但它也存在着和基本制度规定相矛盾之处。而基本规定，如“款要复点、账要复核、账款分管 ”的最高要求，就是账款不错，不乱。在这个最高要求的前题下，我认为可以变通一下，这就是说，不是不复核，而是把当时复核变为事后复核，而建立事后复核制，或叫事后监督制也可以。对现金呢，凡够一百张的钞票当晚一律入库。这样办，就可以在不违反总行基本规定的前题下，大大简化手续，又堵塞了漏洞，可以造福成千上万储户。所以，我建议采纳这一杰出的建议。

范明浩：好，老边的建议很好，他补充的内容很关键，他的见解很对，不是不复核，而是事后复核，事后监督。这样一来，就完全消除了我的顾虑，易主任，我撤销我原来的意见，建议采纳小李的建议。

毕科长：老边这个补充建议太好了，我完全赞成采纳李仲城同志的建议。

易  华：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众  人：好，好，试行一下吧。

易  华：大家认识统一了，今天的讨论会很有成效。现在我讲几点意见：首先，我认为这是一项重大的改革，对这项改革的意义我们应当有足够的重视。我批准小李的改革建议，但要把大家提出的改进意见补充进去，先在皇城根支行试行。第二点，首战必胜。不打无把握之仗，试点要充分准备才能进行。第三点，由储蓄科毕科长到分行去汇报。同志们，我们人民银行的发展要靠人民支持，人民银行发展的成果，也要用于人民事业。今天我们批准的这项试行改革建议，就是群众观点的一个体现。现在，我们总行已经有指示，要把吸收存款放在第一位。只有多吸收存款，才能发放贷款支持工农业发展，才能有效平仰物价，才能有效支持国营企业的发展，才能有效支持外贸出口。而这项简化手续的改革必将激发人民群众存款的积极性。同志们，我代表金融界参加了市工业发展规划会议。大家知道，旧北平连一辆自行车都造不出来，这种情况即将改变，把北平这个消费城市变为生产城市的战斗就要打响了。在这个历史性变革的战斗中，我们金融界担负着举足轻重的重大责任。万丈高楼平地起，做好储蓄工作，更多吸收储蓄存款，这正是为实现发展北平市的工业生产积累资金。让我们共同努力为实现毛主席“把消费城市变为生产城市”的号召而尽我们的全力吧！好，今天会议就到此结束。范明浩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54 易华办公室

易  华：老范同志，有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明浩：请您指示。

易  华：我想请你谈谈对李仲城同志的印象。

范明浩：一句话，不错。李仲城来支行两个多月了，他来时是以普通一兵身份来的，当然，还兼着青年团书记的职务。在这两个月的工作中，他为支行带来了灵感、增加了活力和热情。这么说吧，从他身上，我看到老区银行培养出来的青年和旧银行培养出来的青年的不同。他重视调研和思考，他能抓住业务工作中的重点，提的意见切中要害，有创新精神。回顾一下，他到支行，光是改进储蓄工作，就有三项创新。

易  华：哪三项创新？你说说。

范明浩：今天讨论决定的“账款合一，单人对外，事后监督”办法，就是一项创新。

易  华：那两个是什么？

范明浩：我们银行代单位发工资办法，也是李仲城提出来的。这个办法带来三方省事，我认为是创举，我们正在十个单位搞试点。

范明浩详细地向易华汇报了这一办法，易华听了之后，她沉思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庄重的表情。

易  华：好，这个办法好，是一项创举。你说的不错，这是一个给单位、银行、储户都省事的办法，一个收储率最高的办法，对人民储蓄事业发展的进程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好，你们把这十个单位试点搞完之后，要写一个总结报告，然后研究布署全面推行的计划。

范明浩：好，好。

易  华：你刚才说三项创新，现在我们只谈了二项，第三项创新是什么？

范明浩：走出银行，在单位发薪日，上门收储。

易  华：明白了。

范明浩：不过这个办法有不完备之处，我们停办了。

易  华：变单纯等客上门为主动上门服务，我认为这一办法也有保留的必要，不要停。如有不完备的地方你们要改进、完善。

范明浩：所以，我认为李仲城同志的这些创新办法必将把我们的储蓄事业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他对金融理论有一定了解，所以总能把银行具体业务和金融工作对国家的重要性联系在一起，这些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他能团结人，关心人，特别善于做思想工作。他讲一堂团课，就有一半人写了入团申请书。他一次谈话，不安心工作的青年就转变为业务骨干。他对自己要求很严，又很谦虚，所以很受大家欢迎。总之，他是个人才，是一个干银行工作的料，是个优秀的小伙子。

易  华：我打算把他调回办事处，你有什么意见？

范明浩：那可不行，我们支行缺的正是这样的干部。说实话，他可以代替我，我可代替不了他。

易  华：那就留在支行？

范明浩：当然，当然。

易  华：那怎么安排合适？

范明浩：当然是一把手了，我心悦诚服。

易  华：好吧，我会把大家包括你在内的意见带到党委会。

55范明浩办公室

李仲城走进来，他紧紧拉住范明浩的手。

李仲城：姜还是老的辣，谢谢您！没有您在关键问题上的支持，这个改革可能就夭折了。

范明浩：对这次改革，我在认识上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对目前的作法，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合理，所以我不可能提出什么改革意见。第二阶段是你提出了改革意见后，我虽认识到改革的必要性，但我认为违反“账必复核，款必复点”的基本规定，因而我立即否定了你的建议。第三阶段是你试行了单人对外的试点之后，我的思想发生了变化，认识到这个建议的重大意义，所以我才让老边深入研究它的可行性。那么等到老边提出新的弥补措施并且提出新的解释——不是取消复核，而是事后复核或叫事后监督后，我才想通了。所以要说感谢，我应当感谢你，是你启发了我，是你又一次擦了擦我头脑中的油泥。

李仲城：您太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