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21日
扎根工程课程进入“精神分析入门”，由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童俊老师主讲。上周听了一遍，一头雾水。本周开始阅读《弗洛伊德及其后继者》，再次听课，慢慢感受到童俊老师课程的魅力，既有精神分析的深刻内涵，又有最新的研究动态，还有各种临床案例，精彩无比！
俄狄浦斯情结被认为是出现在3-6岁这个阶段，有关性别、认同、幻想和客体关系的一个普世的冲突。是婴幼儿生殖器期心理性欲发展的高地。也就是说，人生发展成初期有口欲期、肛欲期，到三到六岁这个阶段，是人生发展中奠定基本性格基础的非常重要的时期。这个时期过得好，为人的一生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俄狄浦斯冲突的特点是3-6岁儿童产生于与父母的三角关系，来自与对父母的真实的和想像的，包含着爱与恨、欲望与嫉妒、失望与希望的矛盾情感。也就是说，在心理治疗当中，每个人都有一个矛盾情感，如果一个人的矛盾情感非常激烈，这就是心理治疗要解决的问题，让他不要那么激烈，爱就爱死，恨就恨死。所以如果我们说这个人有一个俄狄普斯冲突，就意味着他这种矛盾情感是非常激烈的。它往往超越了想要得到父母某一方的情感和赞美，而对另一方的那个竞争者的不敬这样简单的解析。三岁前通常被称为前俄狄浦斯期，这个时期的关系是二元和自恋的。也就是说，二元的关系，就是单一的关系，通常就是孩子跟母亲的关系，这里说的母亲不仅指女性身份的母亲，是提供母性照顾的那个人，如果家庭没有母亲，可能是父亲充当了母亲的角色。这个二元的关系，是孩子内在跟母亲的关系，是一个自恋的关系，就是没有第三者的时候，是没有他者的。所以说前俄狄普斯的问题是一个二元的问题，是一个自恋的问题。
俄狄浦斯期冲突是非常复杂而又矛盾的，它包含着对一方父母的带有性激情的欲望。也就是说，这里的“性”不能具象化成单一的性关系，这里的“性欲”是原始的带有生物本能的一种欲望，它包含着所有欲望的基础，也是爱欲的基础，它不仅是指生殖器官的性。带有性激情的欲望，就是“力比多”，生命的欲望，它是所有发展的基础。希望得到自己所爱的而干掉另一方妨碍自己而又是自己所爱的父母。也就是说，如果是异性恋的女孩会喜爱父亲，男孩会恋母而要干掉父亲，所谓的弑父的欲望。对于3-6岁的孩子，这种干掉，就是这个人完全由我来独占的概念，有隐喻的、象征性的含义，因为那么小的孩子是不懂死亡的。这样激烈的激情也会导致对自己嫉妒的那一方父母的恐惧，害怕被阉割见于小男孩，对生殖器官的损伤见于小女孩。也就是说，这样的情感和激情会导致男孩子恋母，恨父亲，嫉妒父亲，又有强烈的恐惧。小男孩基于看见小女孩没有阴茎的事实，他就有这样的幻想和解释，如果我这样恨爸爸，那我会像小女孩一样被她爸爸把阴蒂割掉，这就是小男孩对阉割的恐惧的来源。
正性俄狄浦斯情结（异性恋）： 性的欲望朝向相反性别的父母，恨和恐惧朝向同性别父母。负性俄狄浦斯情结（同性恋）：性的欲望朝向相同性别的父母，恨和恐惧朝向相反性别的父母。由于这些因素的复合存在，且带着不同的强度，孩子体验着对双亲混合着欲望和恐惧的矛盾情感。在异性恋的发展中，正性俄狄浦斯情结掌控了这个心理性欲发展的时期。也就是说，人是雌雄同体的，每个人都有双性恋情节的，但是异性恋的发展阶段，正性的俄狄浦斯情节占据主导，同性恋的倾向被抑制了。这个渐进的发展导致对相同性别父母的认同和理想化，促进了超我、性取向和性别认同的巩固。也就是说，男孩子因为对父亲的恐惧，对阉割的焦虑，就发展出一种幻想，就是等我长得跟爸爸一样强壮的时候，我就打得赢他，就可以独占妈妈。这个幻想导致了他向爸爸的认同，向他学习，男性身份的认同就开始了，而且还理想化他。同性别的父母是一个榜样，延续了社会禁忌，法律规则，文化传承等。孩子通过对同性别父母的认同、模仿、内化，他的超我得到发展。他长大后，会去选一个带有母亲某些特征的女性去发展亲密关系，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一个男人，就是性别认同的巩固。在同性恋的发展中，相反的情形获胜，孩子朝向双亲的关系是同时维持和深化。
在经典的精神分析中，俄狄浦斯情结被认为是精神结构的核心基石，因为它唤醒了超我，形塑了成人的心智。因此，探索解决这些冲突被看作是临床精神分析工作的必要条件。目前，这种看法已经被修正。随着精神分析的发展向前推进，向3岁之前推进，即俄狄浦斯前期推进，现在的说法是要悲观一点，没有弗洛伊德所说的线性发展，从口欲、肛欲到生殖器期。俄狄浦斯情节已经不够成为是一个核心基石，前面要发展得好，这个基石才是核心。在临床精神分析工作中，探索解决所有发展时期（口欲、肛欲或者称为前俄狄浦斯期）的冲突或缺陷被视为是重叠的，都对任何个体的动力和性格的发长有着重要的贡献。也就是说，精神分析发展到现在，基本上分为两个基本模式，一个是弗洛伊德的冲突模式，即心理冲突；另一个是缺陷模式，客体关系理论和自体心理学是奠基在缺陷模式的基础上的。在0-3岁俄狄浦斯前期是有缺陷的，人格是没有发展的，有大的创伤，所以是缺陷模式。缺陷模式和冲突模式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是重叠的，解决这些冲突和缺陷被视为是重叠的，对任何个体的动力和性格的发展有着重要的贡献。
如今，在俄狄浦斯冲突中性别的不同导致对这个精神分析核心概念的修正。精神分析在婴儿观察中已经证实女孩的俄狄浦斯冲突有许多的变化。在俄狄浦斯冲突中，渴望有个小婴儿更甚于有个小阴茎的安慰。在弗洛伊德时代，在女性的俄狄浦斯的发展是因为缺陷，跟男孩相比，人生的开始就有一个缺陷，女孩子性心理发展的基调是阴茎嫉妒。因此，弗洛伊德认为女性的超我是比较低下的，或者是没有超我的，没有道德感的。最近的文献显示女性的超我与男性超我不同，但毫无比男性低下的证据。在有些成人女性身上观察到的阴茎嫉羡，现在被理解为早年发展中的创伤性体验所致，或者是为了防御正常女性性器欲望和幻想。
俄狄浦斯胜利的概念出现在幻想中或现实中。比如说，孩子想要干掉爸爸，如果这个期间爸爸真的死了，这个孩子就是俄狄浦斯的胜利者。孩子嫉妒他的兄弟姊妹，如果这个时候他的兄弟姊妹生病死掉了，这个孩子也是俄狄普斯胜利者。很多独生子女内心都会有一个幻想，我是一个俄狄普斯的胜利者，因为其他的孩子都被打掉了。这样的孩子内心是悲剧的。在古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在命运的安排下弑父娶母，这就意味着他是俄狄浦斯冲突的胜利者。当他得知这一切时，他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离开了自己的王国，去流浪赎罪。所以，俄狄浦斯胜利被看作是个悲剧。所以说，要理解独生子女在成长过程中的艰辛，父母给了所有的物质条件，但他精神世界里有很大的背负。这个悲剧被看作是导致严重自恋、人格发展、现实感、性功能、客体选择受损的结果，以及导致达成任何成就的禁忌，未完成的对超我的整合与巩固。也就是说，很多独生子女或者其他的俄狄浦斯胜利者，他要超越，他也要成长。他们会觉得我是有罪的，我要自我惩罚，当他达到成就，他会自毁，没有建立一个三角关系，而是一个自恋的关系。自恋性障碍的人就是悲剧性的人，神经症的人是内疚的人。
案例A先生：A先生初次来接受治疗时是因为他的抑郁症，住院治疗后无效。A先生无法发泄情感，从不能哭泣。他的家庭也视表达情感为怪物。在治疗中，当他理解到他的家人为什么无法自由表达感情，是因为他们在用“否认”这个原始防御来处理创痛，但失去感受创痛的同时也失去了感受爱的能力。在三年的一周二次治疗后，他终于恢复了哭泣的功能。A先生开始谈到过去说不出来的话，也感受到过去在治疗里所感受不到的苦痛。他理解到治疗至少可以让下一代不再承受这个家族的创伤，能过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改变他本人的下半辈子。（在这个阶段，我们开始在治疗里深入讨论上述的主题，聚焦在病人的体验上。）A先生在第一阶段治疗结束后，为了独立而反抗父亲的权威，从父亲的公司分离，自己创办了公司。父亲过世时并没有与A先生和解，这给A先生留下了弑父的伏笔，好似自己杀了父亲。A先生发觉要讲出自己的感受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每当我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呢?”他通常无语。他无法感觉时，我会先告诉他我的感觉。经过几个月的分析后，A先生开始用这种方法探索自己的感觉。在这个过程里，A先生10多年的叹气症状，消失了。我把这一切都跟A先生讨论。他总结过去四年的生活：“过去四年来，我陪着大女儿念高中，陪着小女儿出生。我跟着两个女儿再次经历发展的过程，小女儿零到三岁，大女儿青春期。在这些经验里，我也重新理解我的父母。我如果没来这儿做治疗，我接下来的事业也不会成功。当然，我事业成功也是因为父亲给我的遗产。虽然他没把家族工厂留给我，但他给我一笔钱，这笔钱成为我事业的基础。如果不反抗父亲，我无法找到我自己。大女儿的叛逆让我了解到自己的叛逆给父亲带来的痛苦。如果没把这些事情厘清，我无法向前，无法找到我是谁、还有我想要什么。过去，我们周围的人总说我父亲把一切都给了他的孩子，但是，我从来不觉得他注意过我。我一直渴望他的爱。现在我知道了，我的父母用他们自己思考与感觉的方式，来取代别人思考与感觉的方式。我不想跟我父母一样，但是，我还是成为了他们一样的人。现在我知道了，就算是我三岁的孩子，都有她自己的想法和感觉。”在治疗进入结束期后，他卖掉四台车里的两台，也把一些股票处理掉，他形容这些股票只是为了数字好看，没有实际意义，也缩减了公司的规模。同时，A先生变得忧郁。我发现A先生不再需要利用躁狂来防御忧郁。奥格登曾说：“一个人开始整合忧郁心理位置的精神构成时，躁狂的防御变成标准防御机制的一部分。”现在，A先生开始放弃他的标准防御机制躁狂，开始面对抑郁。A先生也经常在心理治疗里抱怨自己的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他觉得自己非常忧郁，需要抗忧郁药。我感受到A先生对我的攻击的同时，我也感受到他在利用自己的忧郁来抵抗分析师的权威。在此同时，我清楚分析师可以忍受病人的忧郁的程度，也就是分析师可以忍受自己忧郁的程度，决定了病人可以忍受自己问题的程度。这一层理解可以促进了病人的成长。A先生开始处理跟生意伙伴之间的债务问题，生意伙伴就是之前提到的对父亲感觉的移情对象（两位生意伙伴都跟A先生借了两百多万人民币，多年没还，这个金额恰巧是父亲留给A先生的金额。）离谱的是两人都同意拿房子去贷款来还钱，但由于A的拖延，多年下来未解决。看来任何事情都很顺利时，A先生发现他的一个事业可能涉及税务问题，于是担心他会受罚，生意会有大灾难（跟病人的太太见面后，我发现这只是例行的税务稽查，并不是病人所担心的那个问题。）我理解这是A的面对俄狄浦斯超越的恐惧。这段时期的心理治疗里，我常常感到不开心、忧郁与愤怒。面对A先生时，他每次来治疗时都瘫在沙发上，当他再次要我开药时，我感到自己完全被他击倒，此时我自问，我是个什么样的医生？多年下来，我终于将一个不需要用药物的人治疗成为了一个必须用药的人，看着他的忧郁和瘫软，我还是为他感到担心，为他开了抗抑郁药物，但是A拿过我的处方时的那种振奋，让我怀疑：在移情中，我是不是被病人杀害的那个父亲？下一次来治疗时，A先生一扫阴霾，精神抖擞，他并没有去拿药。从这里开始，我意识到我进入了A先生超越并恐惧超越俄狄浦斯情结的阶段。此时分析师如同移情的父亲，是协助病人完成这个超越过程的媒介。
奥格登曾说：“人在面对俄狄浦斯冲突时，若能坚持保有完整的客体关联、主体性、与抑郁心里位置的历史真实性，他就不会愿意以乱伦或弑亲来违背神圣的禁止，这个不情愿会胜过他想要实现俄狄浦斯的欲望”。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有完整的客体关系，主体没有缺陷，也就是你承认了他的主体性，他自己拥有他的主体性，而且能够在抑郁的心理位置的时候，接受丧失接受不完美，甚至接受死亡也是必将发生的事实的时候，这个人就不会用乱伦这种违背神圣禁忌的方式来去自毁。反过来说，你如果能够成长，能够给予这个人主体性，我就是我自己，我的主体存在的时候，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的时候，就不用去自毁。“儿童弑亲的欲望必须被父母承认与接受，因为这些欲望也能帮助儿童建立基础，在心理上超越自己是儿童的身份认同，实现最终成为成人或父母的愿望。父母必须接受儿童的这些欲望，同时用保护的方式来禁止这些弑父娶母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