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好恶为标准, 要以是非为标准
原文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 不以人废言。”
华杉详解
孔子说, 君子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说得好, 说到心坎儿上, 就提拔他;也不会因为否定一个人, 就否定或埋没他说过的有益的话。
清儒李颙( yóng) 的《四书反身录》说:
不以言举人, 则徒言者不得幸进;不以人废言, 则言路不至
雍塞。此致治之机也。
不因为他一句话说得到位,就马上提拔他, 这样光会说不会练的人就不会侥幸上位;不因为否定一个人, 就废除他的所有建议, 这样言路就不会阻塞。这是治理的关键。
一句话把领导说高兴了, 马上就被提拔, 这种事经常发生。因为但凡是个领导, 没有不缺人才的, 心里都着急, 看到一个人觉得可以, 恨不得立即提拔他,让他马上能担当起来, 这是领导的侥幸心理。领导侥幸,下面的人自然也侥幸, 那用人成功的概率就低了。
《礼记·文王世子》说:
或以德进, 或以事举, 或以言扬。
取贤才, 要么他有德行, 要么他有事功, 要么听到他说话有思想有条理,这三者都是取才之道。《尚书·舜典》讲如何考核官员:
敷奏以言, 明试以功, 车服以庸。
让他们述职, 说说自己的治理之法, 有价值的就采纳推广; 考核他们的成绩, 工作做得好的, 就赐给车马服装, 彰显他的功绩。这就是我们在清宫剧里经常看到的赏穿黄马褂什么的, 有物质奖励, 还有荣誉符号。
所以, “言”也至关重要。只是你在用人的时候,要听其言, 也要观其行,要有试用期, 看到他真的有事功, 有德行, 再提拔。因为言的巨大价值, 孔子又反过来强调不能因人废言, 不能因为否定一个人, 就否定他说过的所有话。
这种事很常见, 一个人倒台了, 就恨不得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清理干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他本来明明说过一些好话, 做过一些好事, 可也全给他掩埋了, 清洗了, 不能实事求是、一分为二地去看待。这是人性的弱点,一切以好恶为标准, 而不是以道义为标准。追求真理, 首先就是要超越自己的好恶,这是第一步, 也是最难的一步。因为我们每个人判断的本能标准, 都不是是非, 而是好恶。别自以为“理性建设性”, 其实我们往往是“感性破坏性”,要认识到自己总是好恶标准大于是非标准。
原文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 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
华杉详解
子贡问老师, 有没有一句话可以作为终身坚守的原则呢? 孔子回答说, 那就是恕道吧! 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
前面曾子说过, 夫子之道, 一以贯之, 就是忠恕之道。忠, 是“己欲立而立人, 已欲达而达人”; 恕, 是“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忠恕之道就是, 你想要的, 别人也想要, 那就也帮助别人达到; 你不想要的, 别人也不想要, 那就不要加之于人。
也有朋友问过我, 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来表达儒家思想的最核心内容? 这个问题孔子的回答就是“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儒家之道, 就是忠恕之道。在心, 是将心比心; 在行, 是推己及人。修、齐、治、平, 就从自己开始, 将心比心, 推己及人, 由近及远, 从修自己之身, 一直到治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