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张乡绅和城西的李乡绅是有名的死对头,二人事事要争个长短,你来我往争斗了大半辈子,一直未分出胜负。
这年春天,张乡绅的公子要娶亲,婚期定在二月二十六。没想到才过两天,就有人向张乡绅报信说,李乡绅的公子也要成婚了,婚期也是二月二十六。张乡绅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姓李的这是摆明了要跟我过不去啊!
原来,当地有一个抢吉时的风俗,如果几家凑巧赶在同一天办喜事,那就要比一比,谁家的花轿最先到家,图个吉利。于是张乡绅立马喊来管家下命令:婚期当天,迎亲队伍务必抢在李家前面回城,抢赢了,重重有赏!
佳期这天,不到五更,张家的迎亲队伍就风风火火地出发了,到了女方娘家,抬上新娘子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快回到县城时,张家管家远远地看到另一家娶亲队伍也向这边而来,他吃了一惊,定睛一看,正是李家!他忙命令轿夫加快速度。而那边呢,步子也明显快了起来。
离城门近了,两家开始全力冲刺,几乎是同时到达城门前的小土桥。桥面不宽,两顶花轿都想抢先,于是你挤我,我挤你,互不相让,死死地胶着在一起,折腾了没多久,两边八个轿夫就累得筋疲力尽,一个个瘫倒在地上。张李家两个管家又吵嚷了半个时辰,索性丢下各自的队伍,互相撕扯着到县衙见官。
知县姓秦,为人风趣诙谐,最爱拿人逗闷子。秦知县听二人讲明事情经过,开始给双方调解,但费了半天口舌,出了好几个主意,两家谁都不肯让步。
秦知县把眼一瞪,生气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自己慢慢商量个法子吧,本老爷先到后堂小憩一会儿,一个时辰后等你们回话。"说着,他丢下众人转身回后堂了。
二人傻眼了,互相瞪对方一眼,又无奈地摇摇头,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两个管家都焦急起来。眼看时间过了晌午,秦知县终于打着哈欠回来了,看看二人,懒洋洋地问:"二位商量好没有?"
张家管家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回老爷,老话说得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人也实在没法子啊!若不据理力争,回去如何向主子交差?"
秦知县又看看李家管家,李家管家也一脸无辜地说:"老爷,小人也是一样的处境啊!"
秦知县眉头一皱:"这么说,你二人都做不了主?"说完,他冲众衙役喝道,"来呀,把兩家的新郎新娘都给我带来。"衙役领命而去。张李家两个管家不知道秦知县这是要唱哪一出,扭头看看外面的天,料定还得一阵子走不掉,心里叫苦不迭。
过了半个时辰,两家迎亲队伍都来了,呼啦啦站满了衙门大堂。秦知县问张李两个新郎官:"你们两个说说,谁愿意让步?"
在桥头被卡了大半天,两个新郎官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加上两家宿怨已深,二人都说坚决不让,不蒸馒头争口气。
秦知县听了也不生气,笑着点点头,慢悠悠地说:"既然如此,老爷我再去睡个回笼觉,你们慢慢商量。"说着他又打着哈欠转身走了。
这下,两家的管家和新郎官可急了,这眼看着天色不早,误了吉时怎么办?
最后,李家公子实在熬不住,悄悄吩咐自家的迎亲队伍,趁秦知县不在,赶紧溜出县衙,成了亲再说。张公子一看就明白了李公子的小算盘,连忙暗中吩咐自家队伍,一定要赶在李家之前溜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秦知县又露面了,冷笑着说:"官司没打完就想走,这县衙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看你们是不想成亲,想坐牢了!"两家公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都说愿意让步,让对方先走。
秦知县摸摸下巴,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刚才还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现在咋不争了?哼,你们愿意让步,老爷我偏不让,搅扰了本老爷一整天,这就想回家拜堂?想得美!"
再说张乡绅和李乡绅两家,在家左等右等,不见自家的迎亲队伍回来,直到太阳西坠,各自的家丁才回来报信,说新郎新娘都被拘到县衙里去了。两人都大吃一惊,各自心急火燎地赶往县衙。
张李二人在县衙门口就撞上了,两人又争了起来,堵着门口的路,谁也不让谁,一时间,两人还都进不了大门。
秦知县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冷笑着走到门口,正色道:"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争着进县衙,儿子争着从公堂上溜走!照我看哪,把你们一起关到牢房里,再争不迟!"
张李二人闻言,顿时羞得无地自容,都表示不争了,愿意让对方先过。
秦知县慢悠悠地问:"不争了?"两人都表示此后再也不争了,只求县老爷准许大家离去,让新人赶快拜堂。谁知,秦知县却摇摇头说:"天色将晚,此刻回去恐怕误了吉时,不如就在本老爷这大堂上来个新人双拜吧。跟我来!"说着,他举步走向大堂。
大家正惊愕间,只见一群差人抱着红花红布、红喜红烛,从后堂来到大堂上,热热闹闹布置起来,一袋烟的工夫,衙门大堂就变成了喜堂。
秦知县道:"你们以为本老爷刚刚睡觉去啦?还不是去给你们准备这些拜堂的玩意儿吗!"说着,他故作不满地对还在发愣的张李二人说,"怎么,本老爷主婚,还辱没了你们不成?"
县太爷主婚,这是多大的面子啊!张李二人激动得双双携儿子儿媳跪地,叩谢秦知县的大恩大德,接着站起身,互相深施一礼,给对方赔罪。这对争斗多年的老冤家,终于化干戈为玉帛,拉着手开怀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