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
夕阳流淌在布达拉宫蜿蜒迤逦的墙碟,大朵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流转,像极亘古圣洁的冰川,峰顶之上尽显时光苍茫。
任风云变幻,世事更迭。
我是生长在旷野里的一棵树,高原亮烈的阳光舔得我生疼。
恍惚里,听见远处转经的铜铃声,闻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藏香。
那一年,第一次看见朝圣的僧人,披着袈裟,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每走三步就匍匐尘埃,五体投地,虔诚地磕下等身长头。一瞬间,竟如重石撞击般,几欲滚滚落泪。
这个独行的僧人正值年少,清瘦俊朗,淡若白莲。
我问:“一个人的世界,寂寞么?”
笑答:“寂寞。”
我问:“一个人的坚持,有意义么?”
笑答:“也许。”
我问:“为何不静守青灯古佛,却要跋山涉水?”
轻叹:“我在寻找一个信仰,而不只是宗教。”
我叹:“如此,你便无家……”
浅笑:“家是随我停留的世界,世界是随我行走的家。”
我叹:“何年何月,你才可到达?耗尽一生,你又能走多远?”
笑言:“一切瞬间,都是相对的永远;
一切永远,不过相对的瞬间。
不计算年月,只在意朝夕。”
我诚问:“你可愿停留,陪我坐看落日跌进长河,直至时光尽头?”
轻叹:“地老便地老,天荒便天荒。
用身体丈量大地,才是我的选择。”
少年僧人打坐在草地上,小小休憩,目光悲悯,清淡如莲。
我不甘:“天会黑。”
莞尔:“天,会亮。”
不禁问:“一个人的记忆,可曾有过牵挂?”
眉眼弯弯:“佛曰:‘不可说’。”
僧人起身,淡淡一笑,“我要走的路还长。”转身,继续朝圣之路。
我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直至那个身影一点点远去在暮色苍茫里。
许多年过去了。
一日,远处有拉着古老的扎木聂的老人走在阳光下轻唱。歌声舒缓,似是讲述着久远而漫长的故事;琴声潇潇,仿佛将前世今生的孤寂都漫不经心拉出来。
“……落子无悔……我还要走遥远的路……”
一瞬间,似乎阔别经年的光阴从未存在,他仍打坐在这儿,不曾离开。
人世蹉跎,他,不是他。
疾风呼啸而过,终是滚滚落泪。远处,日光灿烂。
岁月静好。
2011年
果汁多话:16岁的时候,果汁喜欢仓央嘉措,喜欢苏曼殊,不知道是不是少女心作祟,一直愿意相信有这样一个清透如玉不染尘埃的少年,在无涯的时间荒野里踽踽独行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