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有几个能不挨刀?其间以武功计谋判高下,强存弱亡,力不如人、智不如人、计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有些聪明人,武功既不弱,人也灵光,本已有先天优势,但却不知安份,凭着一己聪明,以为能骗得了别人,到头来不过聪明反被罢了。
比较初级的是张召重这类的。书中给他的评价是:武功甚高,人也奸猾,计谋却是平平。张召重身陷群雄重围之中,被李沅芷假意施以援手,摆了一道。这老兄不但不明就里,在李沅芷带人前来擒拿他的路上还在盘算:李沅芷是提督之女,人又美貌,自己壮年未婚,如能娶她为妻,于功名前途大有好处,从回疆回到杭州路途遥远,一路上使点计谋,把她骗上手再说。美梦犹未做完,已被人“使点计谋”拿下。不过,在这一节,张火手并非主动算计李沅芷,只是觉得李送上门来,有便宜可图罢了,故也只能算得初级。
慕容复可算中级一档了。全书过了大半,人还未正式出场,但声名已经满天下。北乔峰、南慕容,当真好大的名头。人又长得帅,说一句人中龙凤也不为过。过的是,这小子既要干复国这等大事,又不太想花本钱。在少林寺前挺身挑战乔峰,在灵鹫宫带着众岛主洞主逼寻生死符,都是惠而不费。既想收服天下群雄为己所用,又不肯多出力气,哪有这种好事?露脸与现眼其实只是一念间。在少室山上,慕容复被段誉打败,又被萧峰扔出去,这还罢了,最丢人的是,萧峰冷笑道:萧某大好男儿,竟和你这种人齐名!感觉这段要搬上戏台,慕容的鼻子上一定有个白豆腐块。
最高级的要算左冷禅一流人物。此处不必赘述,只引任我行的说法:他武功了得,心计也深,想合并五岳剑派,要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才高志大,也算了不起。可是鬼鬼祟祟,安排下种种阴谋诡计,不是英雄豪杰的行径,可教人十分的不佩服。能位列任我行三个半不佩服高人之首,左冷禅也算难得了,但他是否是英雄豪杰行径且放在一边,其处处以为得计,以为别人不知晓,却是不似他这等智商的人所为了。
江湖之上,看出他图谋的人可着实不少。方正早就看出他的祸心。在悬空寺中,冲虚对令狐冲道:当年他一任五岳剑派的盟主,方丈大师就料到武林中从此多事。至于他四步走的并派图谋,冲虚经过与方正长谈七日后,得出结论:左冷禅当上五岳剑派盟主,那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将五派归一,由他自任掌门。五派归一之后,实力雄厚,便可隐然与少林、武当成为鼎足而三之势。那时他会进一步蚕食昆仑、峨嵋、崆峒、青城诸派,一一将之合并,那是第三步。然后他向魔教启衅,率领少林、武当诸派,一举将魔教挑了,这是第四步。
自己计划被别人看得这么穿了,真是悲摧。不过,方正、冲虚只看不动手。象岳不群这样的黄雀在后,坐收渔人之利。左冷禅在封禅台上被岳不群刺瞎双眼前,其实一直都是盲的,都以为只有自己聪明,旁人尽在掌握。岳不群虽阴毒,但对自己所做的代价很清楚,自宫不消说,连搭上女儿一生幸福也是心知肚明,不似左一般到最后一刻才真相大白。左被刺瞎双眼后,心还是盲的,还要费尽心机算计,与岳不群争个高下,但在思过崖后洞中又差了岳一招。
在五岳剑派中,看透左的不只岳一个,莫大先生也不遑多让。他在汉水岸边小店中对令狐冲道:左冷禅意欲吞并四派,联成一个大派,企图和少林、武当两大宗派鼎足而三,分庭抗礼。他这密谋由来已久,虽然深藏不露,我却早已瞧出了些端倪。X他奶奶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身边,何处不是?既是江湖,便有这种种聪明人在。聪明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自信自己的聪明,太低估旁人智商。
不够聪明是傻,太过聪明是蠢。还是宁傻不蠢的好。因为,那些聪明人不知道,纵然如左冷禅这等高级聪明,也有多少人在背后看透他们,象方证、冲虚那样长谈议论,合纵连横地要对付他;象岳不群那样冷眼旁观,暗施冷箭地算计他;至少也会有人象莫大那样大骂一声“X他奶奶的”。
当然,按韦爵爷的说法,这些人的奶奶未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