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胖婶也是我村的一个名人,从她的外号里就能对这个人有个大致的印象。身材壮硕,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乎没有脖子,腰里的肉总是在皮带的作用下少给出翻了一层,因为肥胖,走路也总是左右摇摆,活像个企鹅。早年间死了男人,留下两个光葫芦娃子和年迈的婆婆,也算是个命苦的女人。寡妇胖婶很邋遢,家里脏兮兮的,活像个废品收购站,一到夏天,苍蝇乱飞,村里人很少有去她家串门的。因为她家有香椿树,又爱骂街,所以也算是在我的记忆里留了一席之地。
寡妇胖婶爱骂街,这是村里人人人皆知的事情,因为她死了男人,村里人也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但她好像因此而愈发的得了上风,谁家娃子结婚,谁家给孙子带满月,谁家今年地里收成好,谁家今年种的菜卖着钱了,有时候真的是不分青红皂白,张嘴就来。有时在她家门口,有时在村子十字路口,张口就骂,语言也是粗俗不堪,如果死人地下有灵,估计被骂的那家,先人一定会从坟头里跳出来,抓起她凌乱发臭的头发,把她扔到村外头去。那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隔壁两邻,亲戚朋友都很高兴,村里又出了个吃“皇粮”的,她知道了后,只要我们家人从她门口过,她不是泼脏水,就是指桑骂槐。有次我骑车去给我爸买烟,她竟然骂死了我,我气的放下自行车,也学着她的样子,手叉腰,准备抬嘴反骂她的时候,被我婆喊了回去,婆给我说,不跟她一般见识,那种人见不得人好,老天爷迟早会收拾她的。
寡妇胖婶除了爱骂人还爱笑话人,拉是非。谁家猪得猪瘟了死了一只又一只,谁家菜棚着火了,谁家娃惹祸了,谁家男人出去买菜让车撞了,只要是这些事情发生,她的笑声半个村子都能听见,仿佛只有别人过的不好,或者不如自己,她心里才舒服。她也是一个神奇的演说家,谁家的事,经她一传,总是会添一点神秘的色彩,因为这些原因,村里的有些人也就利用她,把她当枪使,人家躲在背地里看笑话,她却浑然不知。
寡妇胖婶男人死的时候,他老娘还活着,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我看也得分人心,村里婆媳关系处的好的多的是。寡妇胖婶不是把婆婆当天敌,我感觉是当死敌。男人死了后,那个我也叫五婆的七十岁老人,从此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还要去地里种菜(我村地多,大多数家庭都是靠种菜买菜为生),衣服脏的好像就没有换过,前面衣襟被磨的油光发亮,头上的白发已剩下不多,在脑勺后头挽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发髻。五婆每次从地里回来,胳膊上总是挎个篮子,里面有从地里摘得洋柿子和韭菜,因为五婆除了干活还要给寡妇胖婶她们娘几个做饭。寡妇胖婶一早起来没人可骂的时候就骂五婆,可怜的五婆,在自己儿子死后没几年,也驾鹤西去了。
因为她的飞扬跋扈,内心阴暗,自己的两个娃好像也没有了畏惧心理,在村里为所欲为,偷鸡摸狗,吃喝嫖赌。前几年一听说村里要拆迁,两个儿子都不种菜了,一天游手好闲在村里闲转。村里拆迁分了几十万块钱,一家子都按耐不住了,拿着卖先人,卖祖宅的钱买了一辆宝马车,东逛西逛,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两个儿子输光了手里剩下的钱和那辆宝马车,连安置房也换成了钱,输了个精光。寡妇胖婶一气之下住进了医院,两个儿子也跑的没影了,这几年就没见回过村。
现在已经近七十岁的寡妇胖婶自己在大王镇街道租了个房子,靠捡废品,食堂洗碗做苦力为生。那天我开车回镇上办事,远远的就看见她弯下她那肥硕的身子捡拾可乐瓶子的样子,有些心酸,但却没有一丝的同情,人常说要用善心去对待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用孝心对待父母公婆,因为这就是你的福报,也许她正是用她的处事方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福报,晚年才落得如此下场。呜呼哀哉!
(作者简介:刘娟,笔名:关中女子,鄠邑区作家协会会员,一个普通的小学语文老师,喜欢乡土文学创作,其作品《搅团》、《一把雨伞》、《烧炕》等在《金鄠视野》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