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是春天里最美的时节。南方有春茶,也叫明前茶,喝一口提神醒脑,但对于我们这些北方地区而言,这四月天里,除了田埂上盛开的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葡萄地里成片的荠荠菜,可能更让人难忘的是各种冒尖的春芽芽儿,香椿芽儿,花椒芽儿,枸杞芽儿,茵陈芽儿,艾蒿芽芽儿等不胜枚举。
这些春芽芽儿,或蒸成麦饭,或油泼夹馍,或做成菜面,那都是人间美味。小时候为了吃香椿芽芽儿还闹出了了好多笑话。那个时候,香椿芽芽儿还并不是菜市场里的常见菜,根本买不到,想吃香椿芽芽儿,就得问大人,或者口耳相传,到处打听看谁家种香椿树。还有种椿树叫臭椿,叶子外形与香椿太过于相似,但味道就差远了,根本无法下口,每次不知道上高爬低的把臭椿当香椿给我婆拿回去,我婆就会说,瓜娃,你把臭椿拿回来了,这吃不成。小时候每到周六放假(那个时候周末只休息一天),我就叫上关系好的同学,去村子西头那个人都叫寡妇胖婶家里偷着摘香椿芽芽儿,胖婶家的香椿树就种在她家后院里的后墙边上,紧邻她家的茅房,树龄应该很长了,足有老碗口那么粗,而且长的还有点高,女生根本上不去,因为上树需要技术,弄不好就跌进胖婶家茅坑了。我们女生就给我们班那个瘦猴男生们说了好多好话,他们负责上树摘椿,我们负责捡拾和放哨,随时观察是否被胖婶发现,不知道是胖婶是因为是寡妇的原因还是她身体肥胖,气力粗,那骂人的时候都不带喘气的,村里人都怕她,也都让着她,避免让她发出骂人的声音。瘦猴男生们脱掉鞋子,用脚背勾住树干,呲溜溜就爬上了香椿树,真的如同猴子一般,一边轻手轻脚的摘着香椿芽儿,一边从树上使劲扔向我们,我们女生撩起衣服角角,把香椿放在搂起的衣服角角里,也是大气不带出的。胖婶那灵虫一样的耳朵似乎发现了异样的声音,怕我们踩坏她家的院墙,抡起笤箸疙瘩就向后院冲过来,我们听见声响,先一溜烟的溜了,瘦猴男生们把手里刚掐的香椿芽扔向胖婶,三下五除二又呲溜溜的从树上滑下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胖婶家的谩骂声也没有了,我们想着她也忙着捡拾香椿呢,给自己嘴过个生儿。
我欢欢喜喜的把香椿芽儿拿回家给婆,婆把香椿芽儿用热水焯过,过个凉水,用手攥干水分,凉拌,放少许盐、香油、陈醋,配几缕红黄甜椒丝,撒点白芝麻,一盘色香味俱佳的油泼香椿芽芽儿就做得了,配上刚出锅的热蒸馍,把人哈水都能香出来。香椿芽儿除了油泼还可以拌面,关中人本就爱咥面,擀厚、切宽,把醋调酸,咥一碗,耐一天,拌上点香椿,再来一碗,还能耐一天。你光听那“吸溜吸溜”的声响,已经顾不上和人谝闲传了。
现在生活好了,家乡也拆迁了,胖婶家的香椿树早都被拦腰砍成了两段,一命呜呼,不发芽儿了。外面的菜摊摊里到处是卖香椿的,可是没有了自己去摘一把香椿的乐趣,也没有了婆的手艺,那个味还是有点差火候。现在的油泼香椿芽芽儿让我更觉得是一种乡愁,想起席慕蓉的一句诗: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作者简介:刘娟,笔名:关中女子,一个普通的小学语文老师,喜欢乡土文学创作,其作品《搅团》、《一把雨伞》、《烧炕》等在《金鄠视野》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