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匆匆在年关前赶回去,只为了看旧屋最后一眼。可是到了地方,只留下一片坑坑洼洼的地基和裸露着的锈蚀的钢筋。
之前麻麻在电话里说起老屋被拆的事,语气里全然是吐槽:补助款多么多么低,新租的房子空调竟然只能制冷,如何想念那片竹林……一鼓作气打破了我跻身拆二代的希望。
可是此行却意外发现了一件极其甜的事。
奶奶叫章木兰,屋后的竹林刚好有一棵樟树,一棵木兰树,都有些年岁。后来樟树太过高大挺拔,巨大的树冠使二楼的窗户终日透不进阳光,在我小学二年级时,老父亲联系木材厂把它伐倒了。依稀还记得他叹气,“这还是爷爷年轻时种的。”只是当时我太小,没能把这两棵树和奶奶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爷爷去世很早,彼时我只有三岁,后面的时光都与一只炖汤的药罐有关。记得奶奶说,她年轻时喜欢喝汤。即使是在那个饱受贫困侵蚀的年代,爷爷也没让她的这个喜好被束之高阁。旧屋前是一方不深不浅的池塘,爷爷结束一天的操劳,总会下去摸鱼。去鳞、放血,加上葱姜就放入他煎药的药罐里炖煮。大火、小火,在罐前一守常常就是数个小时,眼里映着火光,脸也被烤的泛红。可是罐里分明只有几条南方的小小鲫鱼。奶奶炖给我的排骨汤,往往需要更久,肉都炖得松软,香气扑鼻、唇齿余味。
童年至此,都是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中度过的,每年的年夜饭也定定会因为莫名的理由不欢而散。倒不是因此生他们的气,只是觉得父母这代人不少都生活得委屈,许多事没有选择权,半推半就就过来了。
之前常常和朋友聊天,谈到社会太过浮躁,话不过三便是“撩”,久而久之与人亲近的念想都快没有了。 后来愈发觉得,缺少耐心的并不只是现代人,只是每代人的表现形式不同。
半个小时的汤可以喝,十二个小时的汤不见得会更好喝,只是心意在里面。
这样一想,爷爷奶奶真是太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