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声音的时候,我找出耳机,试图逃避这刺耳的安静。
因为工作不顺利,在家待了已经近一个月。
这个家,说到底只是租的一个房子。每月付给房东一笔钱,用以获得居住权,俨然成为一种仪式。
房间挺大,足有80平米,只是被从中间一分为二来,所以我便有了邻居。
上一个邻居搬走的时候,连声招呼也没打。这不算奇怪,她没搬走之前,我们也常见面,招呼却也不常打。她既然要走了,自然更不必在乎这场无意义的社交。
唯一让我挂念的是,她逃也似地搬走,却没有付清上个月的水电费用。
还好房东是个不错的人。
房东确实不错,他说,上一个月的水电他来帮搬走的邻居垫付。虽然还没有真的垫付,但却是他主动提出,足以证明其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了。
今天的动静,也是他弄出来的。
隔壁房间似乎已经再次租出,不然我家阳台上的杂物又怎么解释呢?只是迟迟不见新的邻居到来,使我心中存了疑惑。
他今天来,主要目的是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这种事情,我常做,却总是做得不够彻底。于是厨房客厅的角落,难免会落下点污渍。
他总是笑着,今天也依旧是笑着。
他笑着帮我打扫了厨房的卫生,他笑着说,长得不赖的大小伙子,就是不喜欢打扫卫生。
对于年轻人来讲,恐怕没有多少人喜欢打扫卫生。我自诩是年轻人,自然也是不喜欢打扫卫生的。这事我虽常做,却实在喜欢不上来。喜欢不上来,自然就养不成习惯。
我因他这句话,生出些尴尬,也有些恐惧。
我脸色发烫着,与他一起收拾起来。我本想问新的邻居是否已经搬来,却不敢开口。因为我怕,怕问了这个问题时候,勾出一大串新的问题,我一直想逃避的问题。
但两个人若沉默着做同一件事,难免有些怪异,所以终究还是要聊点什么。
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他问,我在哪里工作。
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我不自觉地思考起来。大概是怕我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欠上他的房租?
他也许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我肯定觉得他是这么想的。
于是我撒了一个慌,支支吾吾地说在某个餐馆。
他又问,我在哪个餐馆工作。
我心中更加坐实了之前的想法,心里不免生出了怒气。若是我没有钱住下去,我自然会走,他又何必这样质问我呢?
但我心里另一个声音却不停地安抚着我。我说,是离这很远的一个餐馆,坐车的话也要一个小时。
他还想继续问。
我从没有如此讨厌过一个人的逻辑思维。为什么由一个问题非要被掘出无数个问题呢?
我叉开了话题。我说,你看现在房间干净了吧,还有哪需要打扫,你只管说,我一并解决了。
他还是笑着。
房间确实干净了很多,原先五颜六色的垃圾都被统一装进了黑色的垃圾袋,光线从阳台穿透进来,把整洁有序的家具衣物,映得仿佛精致了许多。
临走前,他叮嘱着,以后要勤打扫,慢慢学会生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原先窘迫惊颤的心情,突然空落落的。新邻居还是没有来,这里还是只有我自己。
天气并不算好,前两日袭来的冷空气差点让这座南方的城市落下雪花。但终究没有下雪,阳台外淅淅沥沥的,也还是雨。
我承认我现在已经有些排斥社交了。我本就是一个内向的人,而这一个月深门闭造的日子,简直把我变成了一个幽灵。
整洁光亮的房间,总归能让我的心情轻松一些。
慢慢学会生活。
这是房东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开始谴责自己刚刚无礼的内心行为。房东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又何必无端生出对他恶意的揣测呢?我甚至想联系房东,表达我的道歉之意。
我当然没有这样做。如果一个人只是心里对其他人咒骂了一番,自然无需用语言道歉。
如果为内心无礼的行为不耻的话,那下次就不要再恶意揣摩他人的想法了罢。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不由地又想起我现在的工作,如果算是工作的话。我本以为把全部精力放在文字上,我便可以写出足以让我一鸣惊人的文章。
可生活和心理的压力还是渐渐把我压垮了。所以我开始逃避一切东西。甚至老远的开门声,也会让我惊魂不定。更不用说如嘶吼般的手机铃声了。
房间打扫一遍,光线便可以顺畅地照射进来。那么心灵呢?是不是勤加打扫,也会射进温暖的阳光?书上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可我连生活还没有真正学会,又怎么能写出艺术来呢?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否定自己,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肯定自己。
如果想让生活变好一些,何不先从打扫卫生开始?如果想让生活明朗一些,何不先勤加打扫自己的心灵开始 ?
写到这,非但我那对房东莫名的恨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想诚心实意感谢上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