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小张刚中师毕业走上工作岗位。那时候能考上中师的学生，都是学习的佼佼者。三年师范毕业，就可以拿工资了，特别是对于农家子弟来说，这绝对是一条跳出农门的捷径，所以很多学生复读一年又一年。小张很幸运，复读一年就考上了。全家人欢天喜地，真是祖上积德，老张家终于有一个吃公家饭的人了。
小张上班第二年，家人就花五六千块给他订了一门亲事，预备次年完婚。人生第二大喜事眼看即将来临。这年春天，小张家乡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古会。唱戏的，卖小吃的，捣台球的，还有其他各类玩具一应俱全。这天亲朋好友必然到场，家家户户都会摆三两桌酒席盛情款待。
小张那天在家喝过酒就和同村几个发小一起去捣台球了。当时在场的还有邻村几个年轻人，他们因为打球发生了争执。俗话说；酒壮英雄胆。小张和发小们仗着地盘优势，大打出手。对方也是年轻气盛，根本不认怂。那个年代的年轻人腰里都挎着钥匙和流行的折叠式刀具，小张他们越打越来劲，最后大家纷纷拿出折叠刀乱戳，其中一刀刺中要害，这个年轻人瞬间倒在血泊中。
警察来了，小张酒劲儿还没过来，但平时非常义气的他一口咬定人是自己捅的，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于是小张被带走了。小张寻思着被捅的年轻人只不过是受了伤，自己住几天赔点钱就了事了，他万万没想到人居然死了！
因为伤人致死，小张又担了全责，他被判为无期徒刑。为了杀鸡骇猴，公安机关在小张的家乡召开公审大会。小张和另外几个犯罪嫌疑人被剃光了头，五花大绑站在审判台上。台下是乌泱泱的观众，那里有自己的父老乡亲，有自己的老师和同事，甚至有自己的学生……小张的头垂得低低的，他真希望能有一条地缝钻进去。
因为过失杀人罪小张被判了无期。从本质上来说，小张并不是坏人，服刑期间，他由于表现突出被减刑，后又改判为有期徒刑十五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入狱时血气方刚，归来时已不再年少。年近不惑的小张走出囹圄时，恍如隔世。父母没等到他出狱就已双双过世；当年正值豆蔻年华的小侄女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一同毕业的同学有的升迁，有的孩子已踏进大学校门；原来破落的小村庄现在是楼房林立，街道整齐；自己仿佛是山外来客，连手机都不会玩……
好在哥哥们对他照顾有加，提前给他盖好了房子。周边村子里一个离异的女子了解他的为人，悄悄地等了他几年，小张出狱后没多久就和她结了婚。结婚那天，他中师时的班主任和同班同学，纷纷从各地赶去庆祝。小张端起酒杯，把生活的悲悲喜喜一起吞咽下去。对于他来说，生活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可是，小张出来后很多天，当年他替别人挡罪的那几个发小始终没有一个人露面。
小张常常反思自己：冲动是魔鬼，酔酒是帮凶。因为冲动，工作没了，前程没了，最珍贵的时光没了，最令人寒心的是发小们缩头乌龟似的没一个人来到身边慰问一下自己，当年的义气值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