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一直有这个能力;想遇见你,就遇见你。
(一)
午饭过后,是全世界最困的时候。舍友们都像一具具尸体在床上摆着,袜子睡得忘了臭,衣服晃来晃去嫌衣架是个太硬的枕头。连阳光也一路睡下来,撞到一栋栋的墙都醒不来;最后瘫在地上,和所有生物一样双眼紧闭,只剩呼吸。
呼~吸~
呼~
吸~
可我没有睡,不然是谁在感知这一切。我困到睁不开眼,可我也闭不上眼。我有轻微的神经衰弱,而不知道哪里,谁在练着钢琴;紧张的小二度一直得不到解决,听得我一肚子气。
人一旦心里有气,就不可能睡着了。无数越清醒越气,越气越清醒的夜晚已经一再向我证明。
因此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爬了起来,就爬出了门,爬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我要去哪里,明明下午还有课。总之,既然坐了就坐着吧。刚好有个空位,边上是个老得失去美感的女人,自然的,也在很没有美感地午睡。然后是窗外一条陌生的路,路边也没有什么值得描述的房屋。
也不知道多久,突然的,听不清楚报站的声音,也没看清楚外面的站牌,我却站了起来。我觉得得自己应该在这里下车,我想起来了,有个高中同学聚会在这。你看我身上穿的,不就是最帅的蓝色外套还有大红的领结。
我下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座位旁坐的分明是个中年男子,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迷茫的眼神和疲惫。
没有什么不对。
(二)
我很讨厌参加这种同学会。时隔不远,却早已物是人非。本来高中的时候,我就少有好友,后来联系也不多。加上大学过得不上不下,去了也不过是衬托一帮曾经在我身后的人,现在已经闪闪发光,实在是烦。可在这群同学里有她,她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一种发型,一种声音,和一本有淡淡香味的笔记。
就为了曾经心里的躁动,不得不去。
我走进了一家装饰得像旧皇宫的饭店,里面却原来是个西餐厅。
你在一张二人桌前,你说:"你来啦,喏,你最喜欢的雪顶咖啡。"
却不是对我说的,而是一个脸模糊不清的男子。他真高大,站我前面直接就把我挡住了。他在你面前坐下,我也赶紧躲到一旁坐下。
我已经忘了我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了。根本没有同学聚会。
我只是知道你会来这里,然后想遇见你。
我一直有这个能力,想遇见你,就遇见你。
你们好像很开心地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却突然吵了起来。你红着眼跑向厕所,我很生气,趁你不在,走向那个男子。
我居然认识他,他是我实验课的助教。我问你们在一起啦?他说没有,只是邻居。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刚想回答,你就回来了。
我面红耳赤地跑开了,但这过程中我们有不长不短的对视。我觉得我的眼神可能有点肉麻,因为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还好一起突然变得合理起来,因为我背对着你的时候听见你问了一句,"刚刚那人谁啊?"
我跑得更远了,直接从后门跑了出去。
没想到后门外就是一片海,刚好适合我想哭泣的心情。有一瓶饮料被打翻在了海里,海面变得橙黄一片,浮起好多死鱼。
就是在这时候下起了雨。
没人会知道这时候居然会下雨。但我手里有伞,很大很黑的伞。所以我跑回去找你。没有撑开,我喜欢这种很大很冰的雨,但我怕你没伞。
所以我拼命地回去找你。
回去的路两边都是田地,黄油油的菜花看不到底。不对,不是这里。我意识到迷路了,开始往回跑,又跑进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巷子里。这些小巷子真小,雨被留在屋檐上留够了才像瀑布一样打下来,真是湿了一地。
于是我脱下我的风衣,还有我的鞋子。
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
我记得你有两把伞,我没带伞,能不能借一把给我撑。
终究我累了,我顺着小巷居然爬到了高高的楼顶。整个城市都在我的眼底,但雨太大了,我根本看不出去。
我放弃了,真的放弃了。颓然推开面前的门,有一层层的台阶可以向下走出去。
我走了一层,两层,三层,突然,我脚下一滑,摔到了。
我浑身一哆嗦,像尿尿最精髓的那一刻那样一哆嗦,回到了我的床上,怅然若失。
(三)
对床的舍友已经醒了,正躺着玩手机。我摸着自己的头,感觉一股眩晕还没过去。
缓了很久我才坐起身来,打开我的手机。没错,每一个字节,每一行代码,整个手机的所有角落里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你。三年前就删得干干净净了。
我想了想你现在在哪里。你应该也还在上学,但我们不可能是坐公交就能遇见的距离。那是前几天偶然从朋友那听得的消息,她告诉我你还在那座城市里。这样算来,你在中国的南极,我在中国的北极。
我知道,我一直没这个能力;说忘记你,就忘记你。
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