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在检查送进来的食材,这些膳房的人,只为一天两餐却时刻留守于这里,也是很苦的差事。
“姑娘来了。”
‘不用实紧待我,有何需要自会告知。’将纸递于站在身后的李叔,便拿了案上一个瓷碗出膳房。寒冬刚过,梅花上还有丝若的寒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赏梅品梅心如梅何乐而不为。
回到桌边研墨写道:糯米粉,小麦粉,熟面条,芝麻,核桃仁,花生仁,瓜子仁,白糖,温水。递给一旁的小厮。
“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我将碗中的梅花倒入研钵中捣碎,让小厮将果仁也研磨成粉状倒入糖浆之中等待发酵,放入笼屉中开始冷水蒸,刘叔与小厮立于灶边,我便回到桌边写‘糕点,需用冷水开蒸,水滚后再蒸半个时辰,等水凉后再取出即可。’
“谢谢姑娘,姑娘做事手法特别,爷又十分喜欢,老身便想学些零星。”
三爷何德何能可让着府中上下所有人信之敬之,莫不是对疼爱之人便是对有恩之人才会这般尽力尽为。
我将步骤和要点写于纸上,交于刘叔,开始做下一个糕点,面条利水后要下锅油炸,只见一小厮上前:“姑娘,这事交于小的做。”他把我手中的勺子拿来,竟有些莫名感动,他们愿护我周全。
若不是要寻白羽,我更愿意在这里与他们朝夕相处度过这寒冬腊月艳阳九天。
我将压好的糕点切好装盘,拿起一块递于身后的小厮。
“姑娘,不敢。”见他忙往后退了两步,我拉住他将糕点放到他手上,端起另一盘糕点置于刘叔面前,开口“尝尝”。
“绵软酥甜,令人回味。” 李叔细品的神情让我满足,转身把笼屉中的梅花糕端出来,从模具中倒扣装盘,让小厮端去逊雪阁。
回到暖春斋,将盆中倒满热水便听到敲门声:“姑娘,小的送药。”
药碗边还放着糖块,想起那天皱着眉头不好好喝药的样子,一定让他觉得可笑。
多久不见的刘老,又出现在了城府。
“丫头住的可习惯?”我笑着点点头,却不见婉冬一同随来,有些失落,没有一只动人的黄鹂在身旁,一切都会暗淡些,刘老将我请入桌边开始号脉。
“温泉果真对你的经脉打开有所帮助,这两日我用银针帮你开嗓,无需担心。”
这几日,刘老按时来针灸,我又过上了安之若素的生活。
婉冬来过一次也是匆匆离去,只答应私塾休假就来城府,我不好过多挽留。
三爷不在府中,着实不好开口询问下人他的去向,突然感觉偌大的庭院又是我一人。我来到梅花树下,抚摸着古筝,很久没有弹了,三爷今日命人送来时,我都有些纳闷,他何时知我懂音律,若我不通晓岂不是又浪费了一件珍贵之物。
梅花散落在琴弦之上,弹指之间便已落入春泥之中,闭眼细听之余还有潺潺流水声。
早已步入扬花三月,细柳纷飞之季,而我却困于这庭院之中。
落花流水,我恋这倾世的安宁,琴音绕梁,若能平安度过这一世的清苦便可,万千世界寻一人实属困难,更何况我也不知如何去寻。
“你到底再担忧什么?”他将琴弦上的梅叶轻轻拂掉。我的目光刚好撞上那深邃的眼眸,透彻,像一汪水直射内心,我淡然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沾染了一片的幽兰,也折射了我的心。
阳春三月来到城府,现今已经到了八月,三爷,三皇子,人称贤王,朝野上下无不奉承,九爷虽从小体弱,但排行最小,胜得龙心,二人往来也异常频繁,若这其中不出差错,只怕这龙椅是二人之一,不知二龙多夺珠这场戏将来会不会发生。城府上下的人我都熟悉一二,而除此之外的一切我却一概不知。
我在琴板上,用两根手指比出向前一步一步走的动作,然后手指指向大门方向,抬头看着他。
他随着我的手指看向墙外,然后默默的将手指在琴案上,做出我刚刚的动作,不禁一笑带动着黑曜石的睫毛,说“走。”
我双眼流露出愉悦之光,我想这是我在这深深庭院中嘴角弧度最高的一次。
我起身就往外走,突然想起梅树下的木琴,便又折身回去,将木琴抱起,“下人自会收拾,何必劳费自己。”
我笑着摇头,将琴装入檀香盒子放入柜中。回身看到立于余晖下的他,柔和的淡金色,即不刺眼却也温暖。
当张伯吩咐下人拉开紧闭的红木大门时,两匹红棕烈马拉着身后的淡紫帷幔,我撇嘴的细微动作也被转身的他尽收眼底,他一边向前走去,掠过停在一旁的马车说道:“不必跟太紧。”
我一惊,是不是三爷身旁有一女子会惹人猜疑,便放慢脚步,离他越来越远,他却停下来转身问道:“出院时还一副欢心模样,怎却如此慢?身体不适?”
不是他不让我跟的太紧吗,所以我放慢的了脚步也不敢太过声张,立在原处,进也不是,停也不是,“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这样宽广的街道却只有你我二人,依稀清楚。
“这条街上,除了你我,还有很多未知的人。”
我心中一惊,难道这条街上,到处都是眼线,早知这样,何苦要闹着性子出来,我将头转过去看他,然后悄然一撇,突然感觉周围有无数眼睛盯着,不自觉的将眉头轻皱,转身欲要回府。
“怎又打道回府了?”我眉头更紧的看着他,心中的愧疚之情随着我的嘴角全部流出,“不必担心。”
他双手背后,将扇子玩弄在手掌之中,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别过梅亭下第二次见到,少了沉敛,多了洒脱。
我深呼吸后,便跟着他的脚步,走出青石板路。
夕阳已经滑落到了天际的末端,随之而来的月色让周围显得朦朦胧胧,城府离闹市并不远,只不过有高墙隔着,所以总觉得府中沉寂冷漠,街道两边的酒楼,挂着明红灯笼,隐约照到街边还未收摊的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栗子,快来看看。”就这个声音,好似刘大娘的声音,我步到她的摊边,“姑娘,要栗子不,很新鲜的,今早刚摘的。开口栗子,特别甜,你尝尝。”
大娘将一颗栗子递给我,轻轻用手指便拨开,黄褐栗仁,软绵香甜,忆起了以前曾吃过的糖炒栗子,不知这里有没有,或许是没有的。
“姑娘,要买多少?”我瞬间愣在那里,买多少,我也不知道我买多少,对于口袋一分钱都没有的人来说,哪有勇气去说要多少栗子。
“姑娘?”大娘唤着我,我指了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怎么了?姑娘,这栗子不好吃?”
“全要了。”城云突然说道,我转头看到身后的三爷,刚刚被大娘的声音吸引住,尽忘了告诉走在前的他。城云的突然出现让我到有些意外,我一直都以为出来的只有我和他二人,却不曾留意原来有这么多人都随着,这根本不是逛街寻乐,而是换个地方继续的小心谨慎。
“啊?好,好,好,全要了?”大娘惊喜的表情,或许她回家后能给孩子买些好吃好玩。“这么多,给您送到哪?”大娘将锅外的栗子全部收到筐子内。
“我们自会收。”城云将钱递给老妇。
我在心里默念,难得出来一次,不要担心顾虑太多。
抱着怀中用粗布包着的栗子,一路走一路吃,剥开一个,递给一旁的三爷,他轻轻一笑,接过来放到口中,慢慢的嚼着。
一路随他到一酒楼,门面不大,门梁上的雕花做工精细,我抬头看了眼牌匾,云兮楼。
墨黑草书印在棕红木板上:待客坐等静又闲,楼头江边出山云。
��y�\�s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