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少年读“红楼”,领会不到其中的人性美和悲剧美。

少年读“李清照”,也更是感受不到三分她的意境。

张爱玲曾说:“乱世的人,得过且过,没有真正的家。”

李白的《怨情》中也写道:“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狠谁?”

半生温暖半生冷的李清照,在词里的吟唱,不仅是国难家变,山河破裂的宋人泪,而是跨越千年给予你我的美与抚慰。

近日开播的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我无心去看,却有意想起李清照,这位我最欣赏的——千古第一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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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生于书香门第,早期生活优渥,父亲李格非是苏轼的学生,进士出身,任礼部员外郎,精通经史,长于散文。母亲王氏也知书能文,在家庭的熏陶下,她自小便文采出众。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酒与殇,在她的词里总能双剑合璧。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愁与醉,在她的词里总能融为一体。

她写“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思念,能让这位千古第一才女在脑中徘徊,而刚在眉中消散,又再次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少女时期,李清照的生活是十分幸福安定的,词风清新婉丽,题材大多写自然和闺中情思。

有闺中伤春的名作《如梦令》: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将少女的伤春心境刻画的入木三分。

也有少女闺中对爱情向往又羞涩的《点绛唇》:“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有人来,袜刬金簪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如果按《我的前半生》来看,李清照的前半生已是尽如人意,颇多美好。

李清照的故事里,是必须有赵明诚的,就像卓文君的故事里,必须有司马相如。

对于爱情,李清照可以说是幸运的,在那个婚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的时代,难得和丈夫两情相悦,志趣相投。

赵李两家,自是门当户对,才子配佳人,在当时也被视为一段佳话。

自此之后,不再是一个人的沉鱼落雁,而是一双人的风花雪月。

他们常常切磋诗文,砥砺进步,在现在看来,也是一起成长一段好姻缘。

根据记载:

李清照的公公赵挺之是王安石变法的积极拥戴者,与反对变法的苏轼结怨颇深,而李格非属苏门后四学士,政见相左的二人联姻,此后的矛盾不难预料。

婚后第二年,李清照就被卷进复杂的政治斗争中。新党蔡京任右相,极力打击旧党。

李格非一再被降职,直至驱逐出京城。赵挺之一路升迁至尚书右丞。为救父亲,李清照向公公求援,未果。她亦因父受牵连,不可留守京城而与赵明诚暂别。对此,她无惧封建家长的威势,曾大胆指斥公公“炙手可热心可寒”。后来党争愈演愈烈,公公与蔡京交恶,终被罢官后疾卒。随之赵家被蔡京诬陷,公公赠官被夺,赵明城荫封之官丢失,夫妻被迫回到青州。

不过这时的李清照生活依旧幸福安逸。她驾驭得了养尊处优的贵妇身份,也能安适于普通女子的乡居生活。乡居的幸福,已无缘显赫富贵,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优雅,是于喧嚣尘世中的诗意栖居。天性使然,她的情怀在书香氤氲里,她命其室为“归来室”,自号“易安居士”。

赵明诚爱好收藏,李清照不惜家财,全力支持丈夫搜集买入大量金石书画,宁肯“食去重肉,衣去重彩,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

他们共同从事学术研究,编纂《金石录》。在编纂过程中,夫妻二人常常以材料出处为题竞答,说快说准者饮茶为奖励。美中稍有不足,赵明诚几次出仕于外,免不得夫妻相思两地,李清照前期词作多写少女少妇时的美满及相思别离之情。

金人的铁骑闯入,山河破碎风飘絮,北方局势愈来愈紧张,李清照着手整理遴选收藏准备南下:“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 凡屡减去, 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

李清照押运15车书籍器物,行至镇江时,正遇镇江守臣钱伯言弃城而去,而李清照却以其大智大勇在兵荒马乱中将这批稀世之宝,于建炎二年(1128年)春押抵江宁府。

当时国破家亡,李清照也是不让须眉

建炎三年(1129年)二月,赵明诚罢守江宁。三月与李清照“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舟过乌江楚霸王自项羽刎处,李清照有感而作《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以项羽宁肯一死,引颈乌江以谢江东父老的壮烈史迹,对南宋统治者进行讽喻。

之后的几年,李清照可以说是颠沛流离,时局动荡,生活无处安放,她仍全力守护丈夫赵明诚毕生收藏之物。“必不得已,先弃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赵明诚病故之后,李清照与赵明诚收藏的文物数次遭抢掠,偷窃,流失,最后已不剩多少。

文学即人学。伟大的作家往往以悲悯情怀来观照现实世界,拒绝无病呻吟,这是一个作家的良心。而李清照,便是一个艺术手法多样的“写愁高手”。

《声声慢》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七对叠字生动细致地描摹出她丧夫之后的心理过程,可谓是思念到极致。一早起来,若有所失,魂不守舍。她可能是在寻找丈夫,不相信丈夫已死去。这屋里,无处不有丈夫的气息,丈夫的音容,于是不停地寻觅,一处寻不着再去一处,犹如大观园里寻找已逝黛玉的宝玉。

找寻结果一无所获,面对眼前冷冷清清,回顾往昔卿卿我我,恍若隔世,凄凄惨惨戚戚的心情油然而生。时代的忧伤,个人的际遇,浓云密布一样袭来,十四个字,无一愁字,但字字含愁,声声是愁。

李清照的精神内核,在晚年无疑是一个时代的悲音。

不管是少女时“却把青梅嗅”的,抑或婚后的相思缠绵,还是老年后的凝重悲伤,都把古典诗词的精髓连着一颗心揉进了作品,凭艺术的美感浸入人心,动人心魄。

至于后来的传闻李清照晚年生活孤苦无依、清贫可怜,被传言“改嫁”。但“流离往来,俱有踪迹”。也就是说李清照的踪迹是可查的,于是清末况周颐详细考证了李清照、和被传言的“再嫁丈夫”张汝舟二人从建炎三年至绍兴二年的踪迹,发现二人踪迹无重叠之处,力证李清照改嫁属污蔑。

前半生的岁月安好,以及后半生的颠沛流离。

那个战火焚烧中原,江山仅存半壁的年代,李清照的一生始终向往着“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散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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