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夏天,我在煎熬中度过。不知什么原因,先是两个膀子上出现了颗粒状的红疙瘩,随着气温的不断攀升,疙瘩越来越多,以至于连成一片,奇痒难受,每时每刻皮里像有蚂蚁在叮咬。
白天上班时顾不到,下班后,闲下来的手忍不住抠抓,甚至抠出血也止不了痒,去卫生间用热水烫,烫到短暂的快感,过后皮肤烫得通红。回到宿舍后,空调里温度的落差,皮肤一下就像撕裂开般疼。
先生可能看在眼里,只是不以为然我的感受。他像医生一样说过,不要看医生,看了也没有,你这是季节性皮炎,等天凉了就好了。
我信他的话,在煎熬中等待天凉,可盼到立秋了,还是一点不凉,又盼处暑,仍然烈日炎炎,身上的红疙瘩越来越多,脸上,颈项上,两条腿上,脚踝处都布满了,眼也重得抬不动,每处皮肤下都热烘烘的。体无完肤一点也不夸张。
你自己不会去看医生吗?难过的是你,你的难受别人怎么感同身受?
当别人这样跟我说时,我苦笑了。
是啊,活着如此煎熬,为什么?
我只是为了改变生活长年在外打拼的一族。今年的形势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前段时间借着高温的名义,上半天休半天,持续了二十天左右。也就是说,8月份我们的工资减半了。
每年计算着工资的去处,就明摆着几个钱,踮量来踮量去,踮出汗味,总是想着一天不干就是空白,不敢息,不能息,死没办法,没有时间生病,能扛就扛着。
最后决定去看医生的是与大嫂的一次视频,视频里我给她看了我的症状,大嫂惊诧不已,快回来看啊,你怎能过的?你想谁会疼你吗?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别整天想着赚钱赚钱,人没了,赚多少钱有什么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先把自己整整好。然后她推荐了一个专治皮肤病的医生,并举出身边多少人去洽好过疑难杂症,我听着动心了。
听说我要回去看医生,先生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
回来的路上,239省道两旁树木依然那么清亮,炎热似乎让它们如浴火重生。想想体无完肤的我,心生悲凉。曾经心高气傲的我,如今活得这种逼样,怪谁呢?
活着究竟是为了啥?
从工作的常州回老家兴化,有直达的车次,很少。早上8点10分,下午1点多钟,但时间上总不巧合,担心公交在路上的时间不确定而不敢预先订早上的票。等7点多钟到了常州总站,已没有票。如果想乘直达兴化的,就要在车站等一早上。哪有这等耐心?于是转车到泰州,泰州到兴化的班次多点,再转车到叫陶庄的老家。通常兜兜转转,早上5点多出发到家已是下午3点多钟。
回家对于我来说总是喜忧参半,且不说因晕车的呕心难受,一路上赶着时间已是身心疲惫。
太阳依旧那么热烈,看得见的两个胳膊上红得发紫,紫得发烫。我忍着奇痒不敢抓,其他部位也是。
此刻,我最迫切的想尽快看到医生,所以我被车站上拉客的宰了。没办法,我要去的地方,售票处没有,而他们能带我去,那我得付双倍的车费。
世上总有人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而且能堂而皇之,逍遥自在,我又能怎样?只能任人宰割,自认倒霉。
女儿女婿第一时间接到了我,又在大嫂.语音引领下,七拐八拐到了医生那里(原来常听说的叫友爱的地方现在叫东台市普新村,难怪导航走了多少岔路,医生姓冯)已是下午4点多钟,而此刻,前面还有几十人的长队排着。后面还陆续有人来。
一个私人诊所,凭借几十年的口碑,方圆四面八方慕名而来,都能解决各种皮肤病的困扰,这在十几年前就有所耳闻。
我和女儿挤到塑料门帘里面,怀揣半信半疑的心态看到了医生真容,看上去很年轻,中等身材,五十出头的样子。偌大的药架子前,从南往北一字排开的玻璃柜台后,医生就站在那,不时打开手机电筒细看患者皮肤患处,整个状态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几句问询后,迅速写下药方递给身边的助手,助手对应着药方,从货价上一一取下,在药盒上注明吃法,用法。
没有想像中的豪华的办公室以及象征医绩的锦旗,只是衣着便衣,这无形中又让我增添几分怀疑。但是,他一直是站着,那么用心对待着每一位求医的患者,(年少的,年老的,有的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不适的)不知从多久站到多久……
从面相看,助手一定是医生的儿子。这么精明的医术不传承下去岂不是一大缺失?几支药膏,几粒药片,承载着患者满腹的期望和满眼的欣慰以及活着、活下去的执念。他们欢天喜地的样子,仿佛药到手,病已除。
我的情况比大多人严重,人家都是一块,一斑,而我几乎全身都有,而且没人有我这么忍耐了整个夏天。所以,我的药包比别人都多。但我还是怀疑这些剂量够不够,甚至让医生多发点,而医生仿佛胸有成竹,坚定地说不需要。
接下来开始吃药,涂药,早上的,晚上的,我小心地遵着医嘱,一丝不苟。
第一夜,我居然睡了个好觉,不抓不抠不痒。我的身心一下子舒展开来。
女儿不停地询问妈妈好些了没?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对医生的医术半信半疑,不断地提醒我,是不是心理作用?
经过前后三天的涂抹以及药物的调理,所有的症状消失,而医生开的药一半都没用完!曾经对医生医术的半信半疑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恩戴德。
太神奇了!
似乎,生活又向我抛来了橄榄枝,长夏终于逝去,凉秋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