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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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国风》中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故八月伊始,台风“妮妲”过境,被太阳炙烤已久的城市,终于有了些许凉意,偶尔会有一丝清风拂过,更是难得的奢侈与惬意。

路过日日走过的荷塘,之前只觉得荷花开得正艳,围观拍照的人络绎不绝。许是天凉微雨之故,今日倒是十分冷清。驻足远眺,惊讶地发现荷花已成稀疏凋零之状,那曾在阳光下在花间翩翩而飞的红蜻蜓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但那高挑的茎杆之上,花瓣零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饱满的翠绿的莲蓬,里面,是苦与甜的酝酿。这是繁华之后的沉淀。

蓦地想起南朝民歌《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田田荷叶之间,一阵微风拂过,一道凝碧的波痕层层荡开,于馥郁芳香之中,着杏子红单衫的美丽的江南女子,划着小船,唱着温婉动听的采莲之曲,缓缓而来。娇妍的红蕖擦过女子的青鬓,与女子红艳的脸颊相辉映,又谁能分出一个高下?女子的纤纤玉手,在碧绿的荷叶间穿梭,一个个翠绿的莲蓬,一颗颗碧绿的莲子,从女子手中滑过。握着那翡翠玉珠般的青莲,女子又想到了谁呢?是那温润如玉、清澈如水的男子吗?忆往昔与其泛舟共赏塘中芙蕖,那清歌浅唱,那你侬我侬,犹在眼前,可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波,却吹不散对远行之人浓浓的思念。恰如手中的莲子,剥开青壳,白嫩甜美的莲子中,竟然还隐藏着苦涩的莲心。爱情中等待的女子呀,尝尽莲心的苦楚,惟愿南风知其意,吹梦到西洲。

只是世间太多人,只懂莲子之甘甜,却忘了莲心之苦楚。

记得有年夏热,重感冒,内燥外热。开方的老中医在药笺后写了莲心二字,说是偏方,泡水喝,每天坚持会有好处。我看着那绿盈盈紧紧裹着自己的如针形的绿色心尖在水中沉浮,入口,苦不堪言,因此喝了几次之后便束之高阁。但燥热倒也慢慢消退。后来无意间百度,看到《随息居饮食谱》中对莲心功效的解说是“敛液止汗,清热养神”,才知道当年老中医的偏方也非无稽之谈,“良药苦口利于病”也确有几分道理。

只是太久之后才明白,人生百味,苦味其实是最逃无所逃的。

如文学巨擘金圣叹刑场诀别两儿时悲叹“莲子心中苦; 梨儿腹内酸 ”的亲人天人永隔之苦;如元好问《摸鱼儿》中“莲心知为谁苦”的爱情得而不允白头,最终只能化作并蒂、生死相依之苦;如白居易《想东游五十韵》中“味苦莲心小”之有忧国忧民之大心却只能袖手作旁观状之无奈之苦……

佛教云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而个人鄙见,八苦之中又莫过于“爱别离苦”为最苦。古语云:“悲莫悲兮生别离”,生离,或为求衣食之禄,或因形势所逼,与至亲之人离别,在漫长的岁月中忍受相思而不得见之痛,岂不苦哉?至于死别,或至亲,或好友,从此阴阳两隔,音容笑貌不复再现,徒于梦中而不得,又怎不是人间之大苦?

只是有个成语叫“苦尽甘来”,因为遍尝人间之苦,便更能感受到世间之甘甜、温暖、阳光,便更能珍惜世间所有的爱与感动。

愿所有你昨日所经历的苦难,都成为你今后幸运的甘甜源泉。

若莲心,虽味苦,但它孕育了临风摇曳的娇艳的花朵,滋养了甘甜味美的莲子。

一切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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