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冰凉的石凳上,躲在树荫里,与阳光隔绝,莫凡明头脑清醒但却也十分疑惑。先不说只有他一人记得那起火灾,最蹊跷的是在相似时间去世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因为火灾,那个房间也从未发生过火灾。张封言觉得,莫凡明记不清火灾发生那天的具体时间,对门的奶奶也没能说出那个孩子跳楼的具体时间,只是个大概的“二十年前”,事实上,光凭这点根本就没法确认这两个孩子是同一个人,况且在旁人看来,虽然莫凡明十分肯定的说这里一定是当年发生火灾的地方,但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的记忆并没有出现偏差呢。
莫凡明叹了口气,这件事的调查似乎已经进入了死胡同,所有人都记不起,所有人都无法说明具体的时间,这件事真的没法再调查下去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封言基本同意莫凡明的看法,虽然还是有很多疑点,但也没法证明什么。讨论过后他们一致决定,这件事情先到此为止,各回各家。
莫凡明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家,一进院子,姥爷正坐在摇椅上轻轻摇晃,他想和姥爷打个招呼,走近才发现姥爷睡着了,两只蜜蜂围着姥爷的蒲扇打转。在那一瞬间,莫凡明的精神有点恍惚,大槐树叶子遮住光的影子在他眼前闪烁,蜜蜂的嗡嗡声在他周围回响,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夏夜,他坐在院子里吃西瓜,不知西瓜的香气触碰了他的哪根神经,他竟然记起了一些不属于他的经历。是的,就像是梦一样,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梦和现实交融在一起。他又想起高中时经常做噩梦,每次梦醒后总是一身冷汗,手脚发抖。那会儿刚醒时还能记起梦的内容,然后睡不着,挨到天亮,那种恐惧感自然就会消退。“天亮了”就像一句打破恐惧的咒语。但是渐渐的,事情有了变化,他越来越频繁的在夜晚惊醒,他发现自己记不住噩梦的内容,某一天他猛然发现,这种恐惧是纯粹的恐惧,并不是在害怕什么,而他正在经历的是恐惧本身。于是他只能颤抖着挨到天亮。但是,他却发现,“天亮了”已经失效,噩梦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侵略至此。这之后他经常会有那种感觉,那些过往的经历,他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莫凡明觉得肩膀酸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办公桌上。他抬起头,胳膊被脑门儿压出一个红印儿,眼眶有点儿酸胀,他揉揉眼睛,带上眼镜。
原来自己在办公室加班睡着了。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夜深了,在这座写字楼的顶层可以一览这座城市的点点星光,街道上的车辆没有减少,来去匆匆。
莫凡明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陌生。他回身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应该是睡着之前煮的。正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莫凡明拿起一看,是张封言,接起电话,那端传来困倦的声音:“喂…阿明啊,我…啊…好困,我刚下飞机,等我倒倒时差咱俩见见吧!”莫凡明突然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倒流,他强迫自己稳住声音:“你…去哪儿了?”“我从美国留学回来了啊!刚刚下飞机,哎呀不说了,我打到车了,先回家补觉了啊!等我电话!”张封言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不是…已经从美国回来了么,我们不是还一起调查那起火灾么,怎么会…莫凡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咖啡洒了出来,咖啡杯歪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