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旦净末丑,粉墨演春秋。
2018年山西华晋舞剧团为期两个月的巡演《粉墨春秋》最后一站在安庆黄梅戏艺术中心圆满落幕。谢幕之后带给观众的感动和余温久久不能褪去,我望着舞台上汗流浃背却依然绽放着灿烂笑容的他们,心下不由得赞叹,这是一支朝气蓬勃的青春团队创排的舞剧,是第一次将中国传统戏曲功夫与现代舞蹈相结合的特殊尝试,是钟灵毓秀的大地上滋养出来的梨园艺术。
两年前第一次在苏州独墅湖影院观看《粉墨春秋》,是冲着它的编剧李碧华而去。李碧华的《霸王别姬》着实太经典了,以致于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霸王别姬》是如何把人性的陈陋与无奈用略带戏腔的台词包裹起来,让所有的背叛与分离,痛苦和血泪最终都随歌逝去。“一辈子只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算‘一辈子’”的告白像一把刀子般深深地扎进人心。也因此,对李碧华的作品,尤其是又一部与戏曲相关的题材创作更为期待了。
《粉墨春秋》的故事发生在清末民初,北国之梨园戏班。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中,三个武生在生死爱恨中成长。长靠武生、短打武生、撇子武生,喜顺班坐科的光头小子,分行后各有戏缘、命运。台上技艺超卓、风华绝代,台下苦练奋斗,有血有泪。
聚散经历叫小师弟跌至谷底。在穷途末路时,顿悟戏路,闯出一片新天地……
看完剧情简介,她的作品似乎都在表达着同一种感情、同一种挣扎。对生活的无奈、对命运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乃至于对人生际遇的挣扎与接受。
台上的幕布未曾拉开,却已然让人唏嘘。
我本男儿郎,亦是女娇娥
第一幕的出场,华晋舞剧团仅凭借一个“踩跷”与“髯口舞”便震撼了在场的所有观众。无论是“跷鞋”还是“髯口”,都是中华文化戏曲中不可磨灭的元素。跷功是中国传统戏曲中流传已久的一种独特表演技巧,是武旦、刀马旦、花旦的专利。舞台上表演踩跷的他在艳丽的服饰及光影的变换下,显得更加瘦小。高难度的踩凳,每一个动作无不体现着专业和技巧。作为一名充满灵性的舞蹈演员,他以自身的肢体和动律将人体之美、人情之美、人性之美展现在观众眼前,伴之以俏皮生动又不失沉稳素雅的音乐,他脸上的神情和笑容却是有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冷静。一套动作下来,在起初的期待和最后的掌声中,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我知道,当他最后谢幕时褪下头上的装饰,显示出他的男儿身时,观众的掌声会在惊讶之中更加热烈,这是我的一位故人,《粉墨春秋》中的踩跷演员——杨涛。
舞剧《粉墨春秋》从小人物在大时代背景下多舛的命运入手通过独特的舞蹈思维,表达了对生命价值和生命意义的追寻。喜顺班在红极一时之后终究难逃“福祸相倚,物极必反,道法自然,否极泰来”的法则,三师弟黑豆的成长变化,起承转合。演出中感人的片段很多:三师弟黑豆偷学技艺,被师父罚,众师兄弟为他求情;二师兄与青梅竹马的财阀三姨太旧情复燃被发现,大师兄欲救他被枪杀;黑豆受挫自暴自弃,但燕儿不离不弃……每一支舞蹈都是一段剧情,每一段剧情都揪着人心。这一部戏曲舞剧,充分利用了戏曲元素排演了一系列髯口舞、高跷舞、水袖舞、靠旗舞……
在灯光、舞美和道具都高度统一且为之惊叹的舞台上,那些演员们,亦是男儿郎,也是女娇娥。
舞台小世界,人生天地间
我所知道的是,在到安庆演出最后一场的前几天,他们还在苏州巡演。两个月内,《粉墨春秋》和《一把酸枣》两部剧同时演出。他们的常态是要在到达演出城市的第一天装台,第二天全天练功、合成,晚上演出,演出结束后再拆台,再继续下一个城市,周而复始,叫人念着也累,却也是真的累。可是每次看到这部剧能够巡演百场、乃至千场的热度依旧不衰,观众的掌声仍然热烈时,也许就充分说明了《粉墨春秋》的经典和口碑。
《粉墨春秋》演出中途休息时,杨涛发消息告诉我:“我们一会结束后会到前厅和观众合影。”这是他们每一次演出后必做的一件事,仿佛艺术或者是从事艺术的人从来不应该和观众有任何距离的,是的,他们自始至终都与观众在一起。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作为一部荣获了“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戏剧奖、文化部“文华奖”文华大奖、文华优秀剧目奖、国家文化出口重点项目等多个重大奖项的优秀剧目,离不开每一位演员的坚守,更离不开剧团所有的幕后及领导的支持,他们的背后还有许多值得记住的名字,比如对舞剧鼎力支持的院长王力,团长王菁华,副团长郭郡···还有一直教导演员们除了专业技术外,还要多看书,多写作的刘文团长、从舞剧初排开始就一直陪伴着演员们,陪着他们一起经历舞台上的疼痛到最后华丽的绽放的张凡老师···当杨涛告诉我这些时,我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着的熠熠生辉的光芒。
巡演落下帷幕。五次谢幕,观众久久不肯离去,好的作品一定是打动人心的作品。
剧院里最后响起《粉墨春秋》的主题曲,“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我知道,那歌声里不仅囊括了几代戏人的人生体验,更倾述了他们的悲辛苦乐;我知道,那歌声里,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我知道,舞台上的演员在变,可上演的精品剧目不曾变过,这,就是薪火传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