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我仍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若木鸡,突然噗呲一笑,但又迅即变脸,双眼仍旧紧盯着我,大声问道:“你真不是故意写我?”
“嗯,真不是!”我呆呆地答道。
听了此话,她双眼再无敌意,小脸一扬,笑着摆手说道:“好吧,这事算了。本小姐不和你计较了”。
说罢,将手往身后一背,转动红裙,盈盈而去,只留下依旧糊涂、愕然的我。
过了一会,我才缓过神来,对于她莫名其妙的突然责难,感觉气愤之至、窝囊万分,欲待驳斥、反问,红裙已过桥穿路,迤逦飘然而去。
此时再无心安坐静读,随即起身离林,快步追向学校。赶至校门,只见红裙穿廊过柱,竟入得自己所在教室。跟进入班,见素衣短褂已落座前排,只好悻悻走到教室后排座位坐下,本待问及同桌缘由,看班老师已捧书入门,只得暂且忍下不提。煎熬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声一响,急急拉出同桌,详问之下,方知原委。
原来那红裙女生名叫胡婉婷,刚转来入班不到两周,其父多年前离家参军,后转业至黄山脚下一徽州古镇,不知何故前些日子调回家乡,任学校所在地区长。胡婉婷长相俊美,声若莺啼,更兼身着熠熠红裙,其父又居区长高位,一入班来,就成聚焦所在,众目皆追随、仰视。老师对她也偏爱有加,当天入班不仅就被任为宣传班长,座位也被安排在位置最好的第二排,只是我对类似这种“大事”一直漠然无视,既不关心,也不打听,她转来入班、家世背景等等,虽好似听人说起,但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经同桌如此一提,我才想起前段时间,教室里确实好像突现飘飘红裙。学校处于偏僻乡村,众同学皆来自普通农家,衣着色彩单一、款式简素,故那一色红裙分外惹眼。
此时心神略定,猛然想起刚才林中她恼怒之声,是那样轻快、婉转,口音明显不同与本地,只是当时事发突然,我没注意、察觉。
据同桌所讲,此事引子,确是我上周作文。上周老师曾以“我的理想”为题,要求写一六七百字作文,其他同学或洋洋洒洒书从军报国之志,或平平淡淡谈教书育人之愿,独我没遵师言,竟突发奇想写了一篇四不像,惹来一场麻烦。此文如下:
《挽儿发髻》
挽儿发髻
拍惊木
昭雪青天红日
除恶徒奸盗
保众善群良
挽儿发髻
扬长鞭
驱牛碧野良田
种小葱粟米
品瓜甜果香
挽儿发髻
携佳人
为邻清泉翠竹
奏高山流水
读孔孟文章
挽儿发髻
驱战车
洒血老山宝岛
歼越寇苏霸
做忠烈炎黄
作文一交,自然引得众同学纷纷观奇、取笑。有一同学姓赵,与胡婉婷同住区政府大院,听见其父唤讨她“婉儿”,知她乳名。这赵某不仅在校天天以混著称,还好无中生有弄些闲事,看了此文竟大发联想,故意牵强附会到处宣扬“挽儿发髻”意指胡婉婷、婉儿,我的作文就是一篇爱慕婉婷的情书。胡婉婷听见众人私下议论又羞又气,尤其听到“挽儿发髻、携佳人”等字句,更是怒火中烧,作文都没拿来扫一眼,就匆匆找我质问。
知悉前因后果,对她很是鄙视。作文一眼没看,就去兴师问罪,若非依仗父亲权位,岂能如此清高、骄横?能任宣传委员,也未必有什么过人之处,一定源于某些人的拍马逢迎!插班就能悠然落坐前排,可知原来座上黄瘦、矮小同学,被挤到后排长人中时而伸头、时而斜身听课的艰难?即便她人如雨后粉荷婷立,即便声若深谷玉泉叮咚,即便衣似画里长空飞虹,在我看来只是徒有其表、皮囊中空!
话虽如此,她与我相距甚远、难有干系,青石桥上,银杏林下,仍是我心所在。一书在手,头顶一片青叶即是滚滚风云,身边一弯绿水即是滔滔江河;一心简致,或雨刷青石,或风语枝头,或鱼遨草间,皆能悠然浅酌。
不过,好景不长,仅仅三五日后,她不仅座位换到我前排,竟然又找上门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