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我们辜负了爱情，还是爱情辜负了我们？

                                  ——2014-05-30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周杰伦的《青花瓷》漫不经心地飘来，莫晓文心头一震。多么熟悉的旋律，多么熟悉的歌词，勾起了莫晓文仿佛犹在昨日的熟悉的记忆。可是此刻人来人往的城市街头，却没有莫晓文记忆中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莫晓文停下脚步，静静地听完了街头理发店里放出的这首《青花瓷》，不知不觉间，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伤。他转过身瞧了瞧身后，大街上依旧吵吵闹闹，人们行色匆匆，来往穿梭于似乎永远也停不下脚步的车轮之间。汽车发出一声嘶鸣，带来了一些人，也带走了另一些人，有人挥手道别，有人下车转身就走。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莫晓文身边匆匆而过，谁也没有为他片刻停留。莫晓文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到那首《青花瓷》的旋律。莫晓文站在那里，一时间仿佛陷入了沉思。

  “嗨，看什么书呢，这么专心？”关婷悠悠地问道。

“哦——没什么……”莫晓文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作业这么多，你还有时间看闲书？”关婷显得很好奇。

莫晓文抬起埋进书中的头，看了关婷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扎进了书本中。此时，莫晓文正手捧着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读得津津有味。他无暇理会关婷的提问，也不觉得关婷会对这类小说有多大兴趣。他知道班上女生最近流行读饶雪漫，读安妮宝贝，读明晓溪，甚至有女生高呼“自七堇年后中国再无作家”，曾经被她们视若知己的张小娴，郭敬明已经被她们抛在脑后。莫晓文对这些作家从不感兴趣，他只喜欢钱钟书，喜欢米兰·昆德拉。在班上同学为支持韩寒还是支持郭敬明打得不可开交时，莫晓文已将《围城》读了三遍。他独自陶醉在文学世界中，孤独地徘徊着。

关婷觉得莫晓文对自己爱理不理，似乎有点生气。她呶了呶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瞪了莫晓文一眼，继续完成自己的数学作业。莫晓文对此浑然不觉，他巴不得所有人都闭上嘴，能够让自己静下心来看书。可这是一个乱糟糟的班级，没有纪律，没有秩序。晚自习上，大家随心所欲，有的人在听歌，有的人在睡觉，有的人在聊天。后排的男生正围在一起打牌，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怪叫。整个教室闹哄哄的，完全不像是上自习的情景。坐在莫晓文前面的学习委员实在看不下去，她站起身提醒后面的同学不要吵了。可是谁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大家依旧我行我素，乱作一团。

莫晓文叹了口气，合上书本，望着窗外的星空静静地发呆。关婷抬头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莫晓文拉回思绪，拿出英语课本，准备记英语单词。在所有的学科中，莫晓文最差的就是英语，不论他怎么努力，英语成绩一直都停在及格线上，不上不下。他想尽了各种办法突破，最终都无济于事，这让他十分头疼。久而久之，莫晓文对英语产生了反感，甚至一度想放弃。由于这种情绪，几次在英语课上，他差点跟英语老师闹翻。后来，他甚至害怕上英语课，对英语老师也有一种恐惧。

莫晓文心中一边默念单词发音，一边在作业本上写，以增强记忆。可是有一个单词怎么念他都觉得不对，反复好几次，都没有达到效果。他想问一问旁边的人，可是同桌许瑶今天请假，此时旁边坐着关婷。莫晓文偷偷瞄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专心做数学题。关婷是班上的英语尖子生，除了学习委员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的英语水平能够和她匹敌。莫晓文很想请教她，可是自己跟她根本不熟，连她的名字也是刚刚跟后面的女生悄悄打听到的。关婷是文理分科后才加入这个班级的，以前她在四班。在此之前，莫晓文根本不认识她，连她的名字也没听过。此时刚分班不久，经历了一次月考，莫晓文才知道坐在第一排的这个小个子女生英语很厉害。可那时关婷并没有引起莫晓文过多的注意，他更多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坐在前面的学习委员身上。因为她英语成绩接近满分，这让莫晓文大吃一惊，从而打心底生出几分钦佩。然而莫晓文跟学习委员也不熟，分班一个多月，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问。

莫晓文平时从不主动跟女生说话，虽然在班里他人缘不错，但跟大多数女生素无交往，只跟同桌许瑶很合得来。他有些犯难了，不过最终仍然鼓足勇气决心请教。

“麻烦问一下，这个单词怎么读？”莫晓文显得不自然，语气非常客气。

“不知道，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关婷随口答道，连头也没有抬起来，口气很不善。

莫晓文吃了“闭门羹”，脸刷得一下变红了。他又像是对关婷又像是对自己说了句“哦，那算了”就转头继续写单词去了。他对关婷的态度很不满，心想她没准是在为自己刚才没理她而生气。可是莫晓文到底有点尴尬，他第一次跟关婷谈话就以失败告终，以后也绝不会有什么交往了。莫晓文下定决心自己拼单词的发音，他觉得关婷有点高傲。他认为只要记住单词的拼写，至于发音也不是很重要。

莫晓文对关婷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生不好相处，要不是因为关婷的座位靠近窗户，而窗户上的玻璃被砸碎后还没来得及换新，此时外面又刮起了风，吹得关婷桌子上的书本横七竖八而无法学习的话，莫晓文真想叫她走人。但显然他不敢这么干，可是关婷坐在他旁边让他很不舒服。莫晓文想，要是同桌许瑶在的话，一切就好多了。她也是班上的英语尖子，一定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

一阵尖锐的汽笛声将莫晓文的思绪打乱，他转过身看到后边一辆汽车在示意他让路。莫晓文往旁边躲了躲，汽车停在了公寓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对情侣，都是和莫晓文同学校的学生。女的挽着男生的胳膊，一路很亲密，直到女生楼下也舍不得分开。他们在那徘徊了很久，先是拥抱，接着是亲吻，彼此难分难舍。这样的情景在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莫晓文目睹着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想知道恋爱的感觉，也很想拥有真正的爱情。可是他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只能将感情默默地藏在心底，任由它肆意地疯长、冲撞，直到它渐渐地腐烂。大学生活的松散叫他很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高中时代那种秩序井然、井井有条的规律化生活，一时多出这么多自由时间，叫他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多余的时间，只是一有空闲他就跑去图书馆，躲在书架后面看书。莫晓文不知道自己究竟读了多少本书，只是他很惊讶大学图书馆竟有如此多的藏书资源。那些书，莫晓文一辈子也读不完。他躲在五彩斑斓、奇幻异常的文学世界中，贪婪地吸收着养分，咀嚼着前人的思想。他想，伟人之所以为伟人，大概是由于他们不仅能干出伟大的事，而且能写出有趣的书吧。每当此时，莫晓文仿佛置身于一个自己从不曾看到、从不曾了解的世界中。在那个世界，莫晓文是快乐的，他忘了一切烦恼，自由地在书中畅游。可是书籍也并不能完全拯救他，在某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中，在某个静悄悄的午夜梦回，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假期或周末，他都会感到莫名的孤独。尽管莫晓文内心极力排斥这种情绪，他不相信自己会耐不住寂寞。可是事实击败了他，赤裸裸的情感将他包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还未适应的大学，难寻知己的人群中，寂寞来得如此汹涌，以至于叫他无法抵挡。

每当莫晓文闲下来无事可做时，他都会感到内心的空虚。他知道读书拯救不了自己，知识不是万能的。处在一个需要爱情的年龄却没有爱情，莫晓文是痛苦的。他开始相信，能够拯救年轻人的唯一的东西就是爱情，真正的爱情。他觉得只有真正的爱情才能唤醒一个年轻人对生活的渴望，对理想的追求。可是莫晓文没有，他对目前的生活提不起半点兴趣。他所有的热情都来自于他对文学的爱好，可是文学也不见得叫他时刻保持兴奋。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莫晓文似乎还站在原点。但幸好每个人都有回忆，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许瑶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她走进教室时，全班男生都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莫晓文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同桌缓缓走来，清风飘起她的长发，连同她的裙子一起舞动，觉得她跟平时不太一样，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许瑶完全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

“吆细！今天很fashion嘛！”莫晓文调侃道。

“多——管——闲——事——”许瑶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不过她马上换了一种表情，似乎很认真地问道，“你觉得这裙子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

莫晓文微微一笑：“或许换了别人就不那么好看了……”

许瑶显得有些兴奋，好像得到了一个莫大的褒奖：“真的？我还觉得有点过时了呢！”

莫晓文本想再夸她几句，可是又觉得这不像自己的风格。他天生不善于赞美，尤其是对女人。下午三节课，最后一节是班会。莫晓文看了一眼右边空荡荡的座位，知道蒋乐今天又要遭殃了。直到班会开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始训话时，蒋乐才气喘吁吁地打了一声“报告”。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铁青着脸，蒋乐照例被罚站门口，班会之后，又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被班主任上“政治”似乎成了蒋乐每天的必修课。然而蒋乐对此似乎无所谓，他照旧每天逃课，迟到，上课抱头大睡。在莫晓文的记忆中，蒋乐似乎没有一天不被批评，以至于他成了全班同学的笑料。许瑶尤其讨厌他这种作风，前排的学习委员更是无法容忍。当然让全班女生都极度厌恶蒋乐的不是他懒散的作风，而是他有意无意总爱找女孩子搭讪，甚至对女生动手动脚。这一点连莫晓文有时都看不下去，因此他时不时地也会骂他两句。可蒋乐全不在乎，只是“嘿嘿”一笑，依旧我行我素，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可其实蒋乐本性不坏，他乐于助人，对别人的请求从不拒绝，答应别人的事立马办到。虽然在班里不招人待见，可是在学校里，蒋乐是个牛人。他一人身兼数职，既是学校文学社社长，又是学校团委副书记，还担任学校广播站站长，甚至跟校门口保安打得火热，跟教学楼守门人交情也不错。在学校里，蒋乐可以说畅通无阻，他的“属下”遍布全校。由于他手中握有“实权”，因此他“神通”很大，只要别人请他帮忙，即使再难的事他也能办到。

晚自习时，蒋乐优哉游哉地进来了。他走到许瑶跟前，示意她让他进去。由于教室小而学生多，所以桌子的布置是中间五行连在一起，两边各摆两行。蒋乐的位置在中间的中间，就在莫晓文的旁边。他要进去就必须同时有两个人起来为他让路，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而蒋乐一般习惯从左边进，因为右边的女生不给他让路。然而此时，许瑶假装根本没看见他，继续埋头写自己的作业。蒋乐戳了戳她，许瑶很不耐烦地起来，莫晓文也跟着起来为蒋乐让路。蒋乐说声“谢谢”，接着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什么人啊，还不如回家喂猪，也比在这里丢人现眼强！”许瑶嘟囔了一句。

莫晓文假装没听见，他不想对别人做过多的评价。虽然蒋乐身上的流氓气息叫莫晓文受不了，但他并不讨厌蒋乐。因此他对同桌许瑶的话不置可否。许瑶见莫晓文没有反应，只好低下头继续看书。

晚自习纪律一如既往的糟糕，夏天的闷热加剧了以往的躁动，教室后排有几个座位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连一向学习认真刻苦、从不懈怠的前排学习委员，此刻也插着耳机，嘴里哼着调子，陶醉在她的李宇春世界里。平时出来维持秩序的班长此刻也趴在人堆里下象棋，完全不顾教室里的混乱。莫晓文转过头，看到蒋乐正在沉睡，嘴里还说着梦话，他旁边的女生正专心刺绣，一幅《鸳鸯戏水图》马上接近完工。而蒋乐后边的男生正精心绘制彩票的走势图，或许希望明天中个百万大奖。只有前排的几个女生专心致志地看书，几乎不发出声音。莫晓文一眼扫过整个教室，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关婷身上。他看到关婷皱着眉头，似乎被一道几何证明题绊住，一时想不出解答的办法。莫晓文知道关婷数学不是很好，如果他和关婷坐在一起，在学习上倒可以互补。可是一想起关婷那天的态度，莫晓文立马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想，自己肯定跟她合不来。正当莫晓文望着关婷出神的时候，关婷突然转过头来，她的目光跟莫晓文碰在了一起。莫晓文忽地心头一紧，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以掩饰自己的局促。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莫晓文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他只希望关婷不要产生误会。莫晓文再次抬头时，关婷依旧皱着眉头与数学题打交道。他很想帮助关婷，可是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只好作罢。

许瑶看到莫晓文走神，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他一下。莫晓文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干什么？”许瑶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什么时候你改学参谋了，我记得你不擅长动脑的啊！”莫晓文看着许瑶，用戏谑的口吻答道。

许瑶假装很生气，轻轻拧了莫晓文胳膊一下，鼻子“哼”了一声：“恐怕你小瞧本姑娘了。本姑娘的本事还多着呢，你若虚心请教，本姑娘倒可以赐教几招！”

莫晓文扑哧一声笑了：“就你？一加一等于二恐怕都得掰着指头数吧？我怎么敢劳您赐教！”

许瑶假装严肃，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强词夺理，油嘴滑舌，孺子不可教也！”

莫晓文看着许瑶，微微发笑，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他跟许瑶在一起总觉得生活没那么多烦恼，时间过得很快。而许瑶似乎永远很开心，仿佛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甚至连不愉快的表情也很少有。莫晓文不懂许瑶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洒脱，每天都笑呵呵的。只要她在的地方，气氛都很融洽。她总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因而班里大多数人都很喜欢她。

莫晓文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桌仓里翻出一封信，递给许瑶。

“这是什么？”许瑶有些不安，脸微微变红。

“不知道，你自己看。四班一个男生交给我的，也许是情书，或者表白信。我看那小伙还不错，要不把他收了吧！”莫晓文一脸坏笑。

“去，滚一边去。本姑娘非王子不嫁，岂能随随便便凑合？”

“嗬！以为穿个白裙子就是白雪公主了？赶明我骑个白马，是不是就成白马王子了？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要考虑嫁给我啊？呵呵……”

“只要你有那样的能耐，能骑来白马，我这个公主也可以考虑下嫁嘛！”

“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你就别臭美了，没准是小姐身子丫环命，到头来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怎么，想想不行啊？”许瑶嘟起了嘴。

“那这封信怎么办？你快给我出个主意。”许瑶拉着莫晓文的胳膊，请求他帮忙。

“你自己看着办，我怎么知道。要不，烧了它？”莫晓文似乎很想这么干。

“万一他来找我，我该怎么答复？”许瑶长吁了一声。

“放心，你假装不知道。他问你信，你就说没有收到。剩下的事情，我来应付。”莫晓文并非真心想替许瑶解围，只是想找点有趣的事，况且那个男生他又不认识，想来也不会为难他。

“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的！”许瑶似乎很感激，“那这封信你拿去烧掉，反正我也不想看它。”

“你真的不想知道信上写了什么，或许里面还夹着东西呢？”莫晓文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想，你自己处理吧！要是有东西的话，就送给你算了，反正我是不会要的！”许瑶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好吧！”莫晓文掏出打火机当场点着了信，教室里顿时弥漫着一股纸张烧焦的味道。旁边的蒋乐从睡梦中呛醒，连着咳嗽了几声，又换了个姿势，转头向另一边睡去。班长停下手中的棋子，抬头喊了一声：“谁干嘛呢？”见无人应答，又继续低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接着又有几个人骂了几声，但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依然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莫晓文强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许瑶也趴在桌上，用手堵住自己的嘴。他跟许瑶对视了一眼，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排的关婷转过头，白了他一眼，又继续思考那道数学证明题，似乎还没有头绪。

莫晓文被一个雨点打醒，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下雨。这是一个天气多变的城市，就像人的心情，捉摸不定。他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却一次都没拨通过的号码，呆呆地出神。他想，也许自己该拨通一次，哪怕一次，即使不说话，听听她的声音也好。有好几次，莫晓文都下定决心拨通号码，可都在“嘟”的一声后立马挂掉。但即使这样，他也很欣喜，知道她的号码并没有换掉，自己还有能联系她的方式。莫晓文又想写一封信，可是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详细地址，只知道她目前所在的城市和所在的大学。莫晓文躺在床上，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也许打电话是唯一的方式，可是莫晓文并不知道说什么，他害怕这样有些突然。

难道这就是爱，这就是爱情吗？不……不……绝不是。莫晓文心想，爱情应当是两个人的，可是这算什么，顶多是他一个人的相思。所有的欢乐，所有的痛苦，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人与他分享，也没有人体察这隐秘的情感完全是因为一个年轻人满满的爱。与其他人不同，他渴望给予，渴望付出，而不是向爱情索取。莫晓文将爱情看得过于神圣，他觉得真正的爱必然是毫无保留地为对方付出。他很愿意这样做，可是他缺乏爱的对象。或许他有，可是那只存在于他的想象。现实是，他依然要忍受残忍的孤独，依然要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和应付让他不能控制的泛滥的思念。

如果没有那场相识，而她也没有在恰当的时间出现，给予恰当的关怀，那么一切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可是造化的安排竟是如此鬼斧神工，叫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莫晓文相信这是缘分，也是天意的安排，他只能接受。可是造化为何不能叫另一个人觉醒，而只让他独自一人忍受折磨。但不管如何，造化是对的。它给你一份惊喜，也必然让你为此付出代价。可是，它毕竟辜负了一颗饱满的寻求希望的心灵。如果爱情不能成全一个人，那么它对一个人的打击有可能是毁灭性的。

莫晓文希望自己振作起来，他从床上爬起，望着窗外渐渐淋漓的大雨，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旋律——“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莫晓文最喜欢的，那是他们共同的记忆。

莫晓文病了，那似乎是一场大病。他一连在校医室里躺了五天，期间许瑶来看过他几次，带来了她的笔记，叫他不要落下功课。莫晓文笑嘻嘻地望着许瑶：“你这个同桌当得不错，很称职嘛！”每次许瑶都会白他一眼，把买来的吃的放在莫晓文能够到的地方，默默地转身就走。可她走到门口，都会转身用很复杂的眼神望一眼莫晓文，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希望她立马消失。莫晓文整天待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他感觉整个人快要虚脱了。连续五天没有上课，他担心自己的功课落下太多。因此在第六天的早晨，莫晓文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再待在医院里了。他强打起精神，告诉医生自己要出院。医生执不过他，只好开了几服药，吩咐他按时服药，让他出院了。

回到班级里的感觉真的很好，莫晓文觉得自己的病似乎好了一大半。许瑶看到他回来，很关心地问道：“病好了吗？”莫晓文假装轻松地耸了耸肩，嘴角若无其事地挂起了微笑：“你看呢？似乎好了，我实在受不了那里的气氛，整天像个死人一样，我快要奔溃了。”

“哦，这么说你不再去了？”许瑶好像很失望。

“怎么，你希望我一直躺在那儿吗，还是你打算抛弃我这个同桌？”莫晓文依旧嬉皮笑脸。

许瑶低着头，不同他争辩，似乎在想着什么。莫晓文看她沉默，只好悻悻地回到座位上。他得赶快补上这几天落下的功课。六门课的笔记叫莫晓文抄得手心冒汗，他不断地甩甩酸痛的胳膊，由于天气炎热，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滴在笔记本上，瞬间模糊了刚落笔还未晾干的字迹。莫晓文不断地用手擦拭着汗珠，时不时地甩一把汗，他觉得自己似乎坚持不下去了。在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后，莫晓文整个人都虚瘫了。他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莫晓文想，自己到底还是应该听医生的。可是，此刻他就连起身去校医院的力气似乎都没有。许瑶看到他脸色苍白，头上冒着汗珠，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关切地问他怎么了。莫晓文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轻微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许瑶似乎很不放心，直到莫晓文强打起精神说了句“去吧，我没事，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许瑶才半信半疑地离开教室，和大家一同去吃下午饭。

等到许瑶回来的时候，莫晓文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许瑶看到他虚弱的样子，没忍心叫醒他。她把吃的悄悄塞到莫晓文桌仓里，就拿着英语课本去外面背单词去了。莫晓文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抬头环顾了教室一眼，觉得气氛跟平时不太一样，大家静悄悄的，少了以往的喧嚣。莫晓文感到很奇怪，他碰了碰同桌许瑶。

“今天怎么静悄悄的，发生了什么事？”莫晓文很不解地问道。

“刚才年纪主任来过，把后面几个捣乱的叫了出去，所以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许瑶看到莫晓文气色稍微缓和，也偷偷缓了口气。

“原来如此！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莫晓文转过头，突然发现关婷坐在自己的右边，他的心莫名地一紧。

“该死的蒋乐，今天又没有来！”莫晓文在心底骂了蒋乐一句。他偷偷瞄了关婷一眼，觉得浑身很不自在。自从上次问问题碰了钉子，莫晓文对关婷的印象就一直没有好过。不知今天为什么她又坐在自己旁边，莫晓文心里很不痛快。自从分到一个班级后，莫晓文跟关婷只说过那一次话，而且还是一次失败的经历，这让莫晓文觉得很受挫。莫晓文心想，自己才不会理她呢。

“听说你生病了？”关婷凑上来，亲切地问道。

莫晓文忽地一个激灵，他完全没有想到关婷会主动同他说话，而且还如此温柔地问候他的病情。他含糊地回了一句：“哦……没什么，已经好多了……”

“好什么好啊！”关婷有点撒泼地武断道，那口气就像一个母亲在教训自己的孩子，“你看你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不断往出冒汗，还在这硬撑着，分明是不要命了吧！喏，这有药，你赶快吃上，一会儿就见效。这药很灵的。”关婷不由分说地将药按说明数出来配好，塞到莫晓文的手中，又打开一瓶矿泉水，放到桌子上，静静地望着莫晓文，大有他不吃药就不罢休之势。

莫晓文本想推辞，说自己有药，可害怕这样驳回了人家的美意，惹得她不高兴。莫晓文不知道这个平时跟他素无交往的女生，今天为什么如此关心自己。他感到分外诧异，不知道关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拿起水瓶，将手里的药一股脑倒入口中，喝了口水冲了下去。莫晓文感到这药真苦，他又喝了几口水，才觉得嘴里好受一点。可即使这样，莫晓文也觉得关婷不是真的要对自己好，他猜不透关婷要干什么。

“乖乖，表现不错！”关婷看着他吃了药，似乎很满意。

莫晓文一下子被雷到了，他很不习惯关婷这样的语气。从小到大，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莫晓文说话，这让他很受不了。莫晓文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同桌许瑶瞄了关婷一眼，似乎很不屑。

她用指头搔了搔莫晓文：“你还没吃下午饭，我给你带来了，在桌仓里，你赶快吃吧！”许瑶看着莫晓文，希望他低头拿出桌仓里的食物。

“谢谢你啊，我还不饿，待会儿再吃吧！”莫晓文此刻没有半点胃口。

许瑶很生气地撅了撅嘴，咬着笔头，不耐烦地将书翻来翻去，弄得书页“沙沙”作响，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莫晓文看同桌一下子不理自己，觉得莫名其妙，他没有精力去猜测女生的小心思，只好打起精神做作业，将注意力集中在功课上。关婷看着两人的沉默，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也低头不语，晚自习显得更加安静。

莫晓文感到久违的沉寂，心也平静了很多。他很快就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觉得无事可干，就捧起了那本他心爱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读了起来。此刻周围静悄悄的，莫晓文第一次觉得读书是如此的享受，他仿佛忘记自己还在生病，感觉自己真的很幸福。

“还在读那本书？读完借我看看，行不行？”关婷带着期盼的目光，希望莫晓文答应。

“怎么，你也感兴趣？我以为你们女生不喜欢这类太文学的作品！”莫晓文显然不觉得关婷是真的感兴趣，不过看她诚恳的态度，只好信以为真，“好吧，你要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借给你。其实我已经看了几遍了。”

“真的？不过我怕自己看不懂。”关婷即欣喜又沮丧。

莫晓文笑了笑：“没事，多看几遍，慢慢琢磨，渐渐就会懂了。”

许瑶将书来回翻得更起劲了，好像她跟书有仇似的。莫晓文听见书页来回翻阅的“沙沙”声，心里莫名的烦躁。

“你吃错药了吧？”莫晓文对着许瑶骂了一句。

“吃错药的是你吧，我可没病！”许瑶说得很大声，好像怕谁听不见似的。她继续不耐烦地来回翻着书本，有几页书被撕破，可她还是没有停下来。

“不可理喻！”莫晓文被许瑶呛了一鼻子灰，只好转头不去理她。

关婷目睹着二人的别扭，叹了口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莫晓文看看许瑶，又看看关婷，接着又抬头望了一眼周围，觉得今天大家都怪怪的。

雨终于停了。莫晓文打开窗户，一股雨后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不是家乡里的那种味道，叫莫晓文很不适应。这个城市的雨景少了几分诗意，一切都呆呆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丝毫感觉不到雨的柔情，显得刻板而杂乱无章。莫晓文望着被雨浇透的行人，转身瞧了一眼宿舍，里面空荡荡的。其他三个人都没有回来，天色已晚，再加上雨后道路泥泞，相必他们今晚会在外面过夜。莫晓文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的周末，自己一个人独占着宿舍，觉得很自由。他经常会不开灯，在黑暗中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回忆。有时会放自己喜欢的歌，周围静悄悄的，只听见音乐和自己的呼吸。这一刻，莫晓文会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孤独的王。还有什么能比得上静静地享受自由呢？莫晓文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得到放松。他想在这个忙碌的世界，恐怕没有人此刻像他这样奢侈地浪费时间，什么事都不做。莫晓文突然觉得，很多时候似乎是时间支配着我们，而不是我们支配着时间。从早到晚，我们都在固定的时间干着固定的事情，没有变化。这一切似乎井井有条，完全形成了一个模式，而我们深陷其中，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人生来就被命运装进了一个由时间编制成的笼子，我们以为自己是时间的主人，却没有看到我们其实也是它的奴仆。

莫晓文眼前渐渐地模糊了，他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也分不清拂过眼前的人和事是回忆还是梦境。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眼带笑意的女生，那个女生就是关婷。

莫晓文不知从何时开始自觉不自觉地观察起关婷，或许是那次吃了关婷给的药而病真的好了之后吧。莫晓文不知道关婷从哪弄的药，只觉得这个女生给他的印象跟之前完全不同。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关婷都没有再找过莫晓文，只是中间有一次来还书，也没有跟他多说几句话。莫晓文感到莫名的惆怅，似乎生活中缺少了某样东西似的，可他又说不上到底缺少了什么。高中生活一如既往地继续，日子似乎很平静。然而同桌许瑶最近有事没事总跟莫晓文闹别扭，莫晓文受不了她的小脾气，有时会顶她几句。有一次许瑶问他为什么把书借给关婷，莫晓文感到莫名其妙，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结果许瑶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莫晓文一时没有了主意，他使尽浑身系数才将许瑶哄开心，并且耐心给她解释——自己借书给关婷只不过是碍于关婷的请求不好拒绝，并非是想真的借给她。莫晓文觉得自己撒了谎，可是许瑶听后却显得很高兴。莫晓文不懂为什么许瑶近来跟之前判若两人，他虽然忍受不了许瑶的小情绪，但想起许瑶之前对自己的照顾，尤其是在他生病的时候对他的无微不至，心里也就不再计较。莫晓文想起以前许瑶对自己的好，反倒觉得自己对同桌有所亏欠，因此他主动讨好许瑶，慢慢地两人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习节奏越加紧张。几乎所有人都把精力投入到了学习，考试和分数当中。几次月考下来，莫晓文的成绩总在班级前五名，许瑶一如既往地稳定，成绩保持在班级前十。然而关婷的成绩似乎有点下降，主要是数学成绩拖了后腿。蒋乐依旧逃课，迟到，上课呼呼大睡，成绩光荣垫底。莫晓文看到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暗暗加了把劲，他依旧保持原来的状态，显得很轻松。

一连几天蒋乐都没有来上晚自习，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天晚上晚自习时，关婷坐在了莫晓文的旁边，请他帮忙辅导辅导数学。莫晓文感到分外地欣喜，他讲得非常仔细，最后还将自己总结的数学笔记借给关婷，叫她好好琢磨。自此之后，每当蒋乐不在的时候，关婷总会坐在莫晓文旁边，请莫晓文为她辅导。对此，莫晓文乐此不疲。一次，莫晓文给关婷讲题时，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莫晓文闻着关婷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一时间似乎陶醉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将关婷一把搂在怀里的冲动，心砰砰直跳，一时间莫晓文感觉自己几乎无法呼吸。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的心思完全慌乱了。莫晓文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它来得如此浓烈，叫莫晓文彻底臣服。他想，自己是真的爱上关婷了。可是，爱是什么，莫晓文似乎不懂。他彻底陷入了关婷的世界，陷入了自己感情的巨大的漩涡。

有那么一刻，莫晓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对关婷表白。可是莫晓文总觉得关婷的态度忽冷忽热，叫他捉摸不透。莫晓文害怕自己被拒绝，害怕失败。那段日子里，莫晓文忽然对关婷敬而远之，他怕跟关婷走得太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会伤了自己。他刻意跟关婷保持距离，可是他的心出卖了他。莫晓文越是躲避，心底的感情越是汹涌。他上课时会情不自禁地望着关婷发呆，看不见关婷时眼前会闪现出她的身影，晚上睡觉总是梦见自己和关婷在一起。莫晓文被心底的情感折磨得寝食难安，他开始把无边的爱和思念写下来，写进日记本里。他对着日记本倾诉，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日记本。很多时候，莫晓文都觉得自己很懦弱，他瞧不起自己，他不敢正视自己的爱。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哪怕一次的失败，也足以叫他一蹶不振。

在那个如花一样的年龄里，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谁也不想留下伤口，更不想过早地凋零。莫晓文把自己最纯真的情感给了关婷，他辛苦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他想，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拥有吧，如果爱情有伤，可以避免两个人同时受伤害。莫晓文完全不知所措，一切都来得太快，来得太突然。

关婷依然时不时地会请莫晓文辅导，可是莫晓文却没有了之前的热心。他害怕自己在关婷面前露出马脚，害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莫晓文不想一切去得太快，他不想破坏这暂时的温馨。每一次关婷坐在自己旁边，莫晓文心底都会掀起一阵波澜。他无法在关婷面前保持平静，无法压抑心头的情思。有时候，他甚至不敢看关婷一眼，他害怕那一眼让自己冲动。久而久之，关婷来找他的次数渐渐少了，可是莫晓文的情感却越加地泛滥，他对关婷的爱却一天比一天更深。

高中生活日渐紧张，每个人身上似乎都背负着一座大山，像蜗牛一样朝着目标爬行。日子似乎紧张有序而又波澜不惊，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自行发展，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莫晓文心中藏着心事，反倒觉得日子更加充实，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而关婷也永远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此刻，莫晓文对这一切很满意。

莫晓文一觉睡醒时天已大亮，夏雨过后从窗户吹进的风使人感到丝丝凉意。莫晓文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觉得鼻子稍微舒服了一点。他想起奶奶曾经告诉他，打喷嚏表示有人正在想你。莫晓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希望那个人是关婷。莫晓文环顾了宿舍一圈，发现室友们依然没有回来，他伸了伸懒腰，继续躺在了床上。然而楼下吵吵嚷嚷的人声，使他一时睡意全无，他坐了起来，下床倒了一杯水。莫晓文瞥了一眼窗外，觉得今天天气真好，应该下去走走。

当莫晓文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忽然看到宿舍门口的黑板上写着自己的名字。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通知自己叫他去取信。莫晓文心中诧异，不知道信是谁寄来的，之前他并没有得到通知。也许是自己的朋友，莫晓文想。但当他从楼管阿姨那里接过信时，忽然既惊又喜，他看到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赫然写着——许瑶。莫晓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看了几次信封，确信这封信是许瑶寄来的。许瑶，她怎么会寄信给自己，莫晓文心中暗叹。他一边上楼，一边想着许瑶跟自己的故事。

莫晓文终究弄不明白许瑶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我不想跟你坐了！”一天许瑶突然对莫晓文说道。

“你没病吧？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吧？”莫晓文压根没把许瑶的话放在心上。

“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下午就换，你爱信不信？”许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莫晓文看到许瑶严肃的神情，觉得她不像开玩笑，立马收回自己的笑脸。“可是我能知道为什么吗？”莫晓文不相信这是事实，“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咱俩不一直坐得挺好吗？”

“原因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就是想换换同桌。咱俩已经坐了两年了，我觉得有点烦了。”许瑶回答得很牵强。

莫晓文听见许瑶的回答，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他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仔细地回忆了自己跟许瑶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伤害了她。在莫晓文心中，许瑶一直是一个“开心果”，她为别人带来快乐，而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伤心事。他不明白究竟许瑶为什么要这样做。莫晓文一时心里很难受，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在莫晓文心里，许瑶一直是最好的同桌，她对自己的学习和生活都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跟她在一起，自己觉得很快乐。他把许瑶一直当最好的朋友，可是现在许瑶竟提出要跟他分坐。

“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希望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总不至于闹到这一步吧？”莫晓文极力挽回，希望许瑶收回自己的决定。

“其实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缘分。”许瑶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

莫晓文看到许瑶快要哭了出来，自己心里也一阵心酸。他不明白许瑶这句话的意思，尽管他很想知道，但他知道这都是徒劳，许瑶不会告诉他，也许这是她内心的秘密。

“不管怎样，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同桌。”莫晓文伤神地看着许瑶。

“谁说不是呢？可我们终究要分开，不是吗？”许瑶看着莫晓文，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是许瑶第二次流泪，而且都是因为莫晓文。莫晓文从许瑶的话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念头。他想许瑶对自己绝不会是那种感情，她绝不会喜欢自己。莫晓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许瑶跟他太熟了，熟的了解自己的一切。两年里，自己跟她无话不谈，而她对自己似乎也毫无保留。他们就像一对知心朋友，学习上互相帮助，生活上互相照顾，从没有谁觉得不对。莫晓文从没想过许瑶会喜欢自己。他只把许瑶当同桌，那种情感，比友情浓，比亲情淡。

莫晓文看着许瑶伤心的样子，不禁心底一酸。他伸出手轻轻拍打着许瑶的后背，尽力安慰她。许瑶一下子扎进莫晓文的怀里，哭得更伤心，眼泪打湿了莫晓文胸前的衣衫。莫晓文一时手足无措，只好任由许瑶在自己怀里哭泣。他看到全班同学都在看着他，眼神里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仇恨。莫晓文突然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马上钻进去，可是此刻他又无处可逃。他听见同学纷纷议论，一时如坐针毡。许瑶终于停止了哭泣，莫晓文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擦干眼泪。他抬起头，忽然看到前排的关婷正转身望着他，神情里带着几分落寞，似乎是对他很失望，又似乎是对自己很失望。莫晓文看着关婷的眼神，心凉了半截，他觉得关婷似乎瞧不起自己，似乎对自己很不屑。

下午莫晓文进教室时，许瑶已经走了，他有了一个新同桌。莫晓文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他走过去拍拍新同桌的后背，示意向他问好。莫晓文扫视了教室一眼，发现许瑶搬到了自己左后方，距自己两排距离。他望着许瑶，似乎很想再和她说说话，或者说来一次隆重的道别。然而许瑶似乎装作没看见他，继续低着头，没有理他。莫晓文觉得很尴尬，只好回过头准备上课。此后的很多日子里，莫晓文总想找机会和许瑶聊聊天，或者主动向她示好，甚至在她生日时为她送去礼物。可是许瑶总是对他爱理不理，还把他送去的礼物退了回来。莫晓文非常生气，他觉得许瑶做得有些过分。因此直到高中毕业，莫晓文都没再和许瑶说过一句话，他觉得许瑶恨自己，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莫晓文拆开信，里面有一张明信片，背面写着——送给我最爱的人。莫晓文心头猛地一震，他急忙摊开信纸：

“或许你一直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换了座位。其实我从高二就开始喜欢你，可是我知道，你只拿我当同桌看待，你只是想和我做朋友。在我心里，你是个完美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现在也是这样。我以为咱们可以一直坐同桌，一直做最好的朋友，可是我错了。原谅我偷看了你的日记，才发现你喜欢的是关婷。那天晚上我哭了好久，第二天我就找班主任换了座位。我无法再坦然面对你，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我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受的伤害会更大。我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我恨你，但我更恨自己。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喜欢关婷，可我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在那段自欺欺人的日子里，我给你找了很多别扭，原谅我的刁蛮和任性，我只是想引起你更多的关注。或许这样你会讨厌我，但比起讨厌，我更受不了的是漠视。你只想我做一个好同桌，而我却想做一个好的恋人。

说实话，我嫉妒关婷。当我看到你为了她天天不厌其烦地听周杰伦，厚厚的日记本里写得全是她时，我真的很嫉妒她。可是，你跟我一样，都没有勇气去追求，都没有让彼此了解心中的情感。我知道你的感受，因为我的感受同你一样。我们都没有向最爱的人吐露真情，或许我们当初都该勇敢一点。因为懦弱，我们在最美的年华里，错过了最美的爱情，但愿我们不要再错过。我希望你能够和关婷走到一起，至少你应该尝试，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遗憾。毕竟幸福就在那里，你不去争取，它也不会砸到你头上，不是吗？我们都需要学着勇敢一点，只要我们真诚，相信我们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最后，衷心希望你过得开心，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永远的同桌——许瑶        ”

莫晓文读完信，心头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莫晓文觉得自己欲哭无泪，他一瞬间明白了许瑶的所作所为。可是，时光毕竟回不去了，就算时光倒流，一切会不会又是原来的样子。莫晓文不知道究竟是谁辜负了谁，只知道他和许瑶，谁都没有错，或许像许瑶说的，错的只是缘分。我们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最美的人，守护着最美的一份情感，可是上天并没有给我们一个最美的结局，我们深陷其中，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值得，只是我们做了，就无怨无悔。莫晓文心想，发生了的，就让它成为过去，而没有发生的，我们都该努力去争取。或许许瑶说得对，自己应该勇敢一点。他愧对许瑶的地方，已经无法弥补，可是他对关婷的爱，依旧可以挽回，为什么自己不试一试呢？莫晓文突然觉得两年里积压的情感，自己辛苦守护的秘密，他对关婷沉甸甸的爱，在这一刻汹涌喷发，他不能再等了。他忽然明白，在一场爱情中，最糟糕的不是做出荒唐的举动，而是无所作为。莫晓文决定向关婷告白，无论结果怎样，他都决定一试。有时候因害怕失败而放弃行动远比失败本身来得更为糟糕，如果我们不尝试，就永远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如果我们放弃，就连失败的机会也没有。

莫晓文鼓足勇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长出了一口气，按下了那个从未拨通过的号码。他听见电话“嘟”地一声，心猛然一紧。莫晓文觉得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他听见自己的心咚咚直跳，不由地呼吸短促起来。

“喂……”电话里传来了关婷的声音。

莫晓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喂！怎么不说话？”关婷轻柔地问道。

“哦，是我——莫晓文！”莫晓文轻声应道。

“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关婷依旧不紧不慢。

莫晓文沉默了三秒钟，他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喜欢你，从高中到现在一直都喜欢你。”莫晓文长吁了一声。

电话里沉默了，随后莫晓文听到从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啜泣声。

“其实我也一直喜欢你，可我以为你喜欢的是许瑶！”关婷泣不成声。

……

莫晓文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放下电话，泪水夺眶而出。莫晓文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哭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