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1日,节后上班第一天,下午三点半接到了外公离世的消息,赶紧接上老婆孩子,驱车回家,所幸老家离单位不过七八十公里,两个小时后抵达老家,开始了丧事的准备工作。
外公离世时已九十有三,刷新了我们家族目前的长寿记录,所以对于全家来说,虽有不舍,但也早有心理预期。从父母、舅舅他们淡定的指挥各项工作来看,应该早已准备好了接受别离。而我,在一片喧闹中完成了各种仪式,一些事情也渐渐浮上心头。
对于外公的印象,最早源自于父母讲述的我孩童时做的一些荒唐事,当时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村上只有一两家小卖部,村人之间也都人人熟悉。我经常去小卖部买东西,有时候没有带钱,就对老板说,钱记在我外公头上,我外公叫xxx,老板也欣然照办。现在想来,当时外公被老板拦住,说要还钱的时候,应该比较懵吧?不过他倒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事情。而对我来说,我认识到名声是可以当饭吃的,人是需要对自己的名字负责的。
等到上小学后,学校附近小卖部的老板也是允许赊欠的,当时零花钱比较少,玩得来的小伙伴又比较多,于是经常去小卖部赊欠小零食和同学分享。等到有一天,发现我的欠款高达两元六角之多时,整个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也不敢向父母开口,怕他们责怪,为此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直至有天去外公家玩,发现外公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就壮着胆子问外公,能不能给我 一点零花钱,外公也没问我要干啥,直接给了我五元钱。这让我喜出望外,当时长辈给零花钱都是一毛两毛的给,五块无疑是一笔巨款。只记得当时拿到钱一路小跑到小卖部,结清了外债,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债一身轻。这个事情,让我认识到了欠债的压力,从此以后再不轻易赊欠,而外公的帮助,为我童年的快乐生活,提供了巨大的保障,让我一直铭记至今。
再到更大一些,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农村的书籍普遍稀少,除了教科书外,杂书甚少。而外公上过几年私塾,也喜欢看一些书,有时候会买一些回来看,我就每隔一段时间跑去外公家,一头扎进他们的卧室兼书房,看他买来的各种书籍。在此期间,接触了隋唐演义、杨家将、薛仁贵西征,薛丁山东征等演义体的小说,着迷不已,感受到了荡气回肠的古战场以及古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对他们表现出来的忠肝义胆钦佩不已。这些对于从小因身体孱弱而性格相对懦弱的我来说,一定程度上为我增加了勇气,对于挑战虽有畏惧,但关键时也能义无反顾。
外公作为当时乡镇建筑行业发起人之一,成立了乡里的建筑公司,并担任总经理多年,下一代也收益良多。我父亲家境贫寒,从小生活坎坷,后面在外公和舅舅们的帮助下,成立了自己的建筑队,一度在村上属于先富裕起来的一批人。这也让我能够一路学习,不必如其他孩子一样,早早为生活烦恼,对此父亲非常感激,外公后期老年痴呆,生活无法自理时,父亲经常为他洗澡护理,带他出去游玩,父慈子孝,不外如是。
当时外公任建筑公司经理时,年底会例行给各个建筑队发放福利,家乡水产资源非常好,年底常规的福利是几十斤的大青鱼,作为我家的代表,我拥有优先选择权。按照外公的话说,你随便挑,看中哪条就拖走,拖走了就是你的!这,必须选最大的啊,只可惜,当时年岁尚小,力气有限,最大的青鱼足有四五十斤,我拽着绑鱼的草绳,咬牙拖了半天也是纹丝不动 ,无奈只好逐条尝试,最后只能选一条最小的。其实当时我虽年幼,也知道大人们在等着看我笑话,不过我当时的想法是,就算别人看笑话,目标也必须要大,万一成功了呢?现在年岁渐长,已经没有了那种锐气,毕竟只有关爱你的长辈才会给你那么多好的选择,而你只用尽力而为。
待到我成年,在外工作,结婚生子,母亲也为我所累,替我照顾子女,不能在外公面前尽孝,只能在逢年过节时,前去探望。而随着年岁渐长,外公得了老年痴呆,很多事情都逐渐记不起来了,只是每次看到母亲,都会眼睛发亮,母亲问他: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外公很生气: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自己女儿我会不认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终究,是没有后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