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
虽然,请尝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
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 无适焉,因是已。
译文:
现在在这里说一些话,不知道其他人的言沦和我这些话是同一类呢,还是不同一类?无论是同一类还是不同类,尽管发了言都算是一类了,那么和其他的论者便没有什么分别了。
既然如此,还是容我说说:宇宙有一个“开始”,有一个未曾开始的“开始”,更有一个未曾开始那“未曾开始”的“开始”。宇宙最初的形态有它的“有”,有它的“无”,更有未曾有“无”的“无”,更有未曾有那“未曾有无”的“无”。忽然间发生了“有”、“无”,然而不知道这个“有”、“无”果真是“有”果真是“无”。现在我已经说了这些话,但不知道我果真说了呢,还是没有说?
天下没有比秋天毫毛的末端更大的东西,而泰山却是小的;没有比夭折的婴儿更长寿的、而彭祖却是短命的。天地和我并存,而万物和我合为一体。既然合为一体,还需要言论吗?既然已经说了“合为一体”,还能说没有言论吗?万物一体加上我所说的就成了“二”,“二”再加上“一”就成了“三”,这样继续往下算,就是最巧的计算家也不能得出最后的数目,何况普通人呢?从无到有已经生出三个名称了,何况从有到有呢!不必再往前计算了,因任自然就是了。
我来读《庄子》
“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
此话意为忽然间发生了“有”、“无”,然而不知道这个“有”、“无”果真是“有”果真是“无”。
此话很有辩证的味道,这个“有”不一定是有,这个“无”不一定是无,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问题的对象不同,看问题的人不同,“有”和“无”所代表的事物表象或许刚好相反。有可能“有”却是无,“无”又是有,不能定论,不能盖棺。
记得高中有篇古文《塞翁失马》。靠近边境一带居住的人中有一个精通术数的人,他们家的马无缘无故跑到了胡人的住地。人们都前来慰问他。老人说:“这怎么就不能是一件好事呢?”过了几个月,那匹马带着胡人的良马回来了。人们都前来祝贺他们一家。老人说:“这怎么就不能是一件坏事呢?”他家里有很多好马,他的儿子喜欢骑马,结果从马上掉下来摔得大腿骨折。人们都前来安慰他。老人说:“这怎么就不能是一件好事呢?”过了一年,胡人大举入侵边境一带,壮年男子都拿起弓箭去作战。靠近边境一带的人,绝大部分都死了。唯独老人的儿子因为腿瘸的缘故免于征战,父子才得以保全生命。偶然间发生的事,起先看到的和最后得到的往往并不一样。
从一个个体出发,这又可以跟前面所述的“成心”呼应。成一个成心,才有“有”“无”,才有“是”“非”。
“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
秋毫之末极小,但有更小于它的,大山巍峨,然而山外有山;幼儿夭折,生命短暂,却也有旦生夕走,彭祖年长八百,相对于龟寿不为足道。
庄子的言论妙就妙在此处,在平日里,我们以为极致至致的事或物,换一个角度思维,空间可以变得极小或极大,死胡同也可以不是死胡同,转变心境,“有”“无”自换。所以我们又何必耿耿于怀于某事某物,放下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