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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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高考时，母校虢镇中学如期举行毕业典礼。这意味着即将参加高考的学子们向自己播散梦想和汗水的地方作最后的告别。

      二十一年前，我也曾是这里莘莘学子中的一员。

        曾经也是这个麦子黄了的季节，阳光灿烂的早晨，校园里那棵佝偻的梧桐树下，一群相处了三年的同班同学将班主任张老师簇拥在中间，快闪按下的那一刻，每个人的脸上荡漾着青春的笑容，骊歌便轻轻地在心里开唱，亦如眼角滑落的泪珠，那晶莹的亮光里上演着往昔我们永不凋零的记忆。真的，记不清左边是谁，右边是谁，只是觉得每个人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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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离都来不及悲伤，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在蓄势待发。

      谁不愿意再在那个椭圆形的灯光球场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篮球，谁不愿意再在筒子楼集体大通铺里光着膀子玩一回“神级”，谁不愿意再在北操场上追逐年少轻狂的梦，谁不愿意在学生食堂再吃一次那五毛钱的“汤面片”，谁不愿意再在晚自习后那烛光闪闪的教学楼上书写理想，谁不想…

        毕业即在眼前，你听那忧伤的歌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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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还是同桌的你，偷偷暗恋的女生，还是在宿舍干架的舍长，周末不让我们回家的老班，还是总爱挤在女生堆里的“方丈”，教学楼后那个卖菜夹馍的数学老师，还是普通话说得像方言的历史教员，是校门口理发特耐心让人等不及的梁师，还是语音室里香水很浓的放听力的姑娘，还有那位头发卷卷的眼睛眨得频率特高的白发先生，亦或是那个检查卫生的色眯眯的老头，还有后来成为我们班唯一走在一起的“金童玉女”，亦或是那个没有参加高考独自走天涯的班长，还是借我30元到现在我都没有还的高兄弟，亦或是那个送我口琴去了南方的校友，是人缘很好特爱交际的强子，亦或是那个早恋比我们早好多年大学给我写信的张总，还是那个西山来的如今当了大学教授的他，亦或是一起出游送我照片的姑娘，还是将爱情坚持到底的九妹，……一切都越来越模糊，好多人好多事都已尘封。

        不知，他们一切可好!

        今晚，再次踏进那个早已搬迁依然叫“虢镇中学”的校园，却找不见任何回忆的机缘，有的只是在园丁谱里偶然找见的老班，照片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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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印象最深的不是复习班里的长明灯，也不是为前途拼命付出的辛苦和压抑，而是难以忍受的饥饿。最怕的是每周的星期五，兜里没有一分钱，没有一张粮票。从早上到中午，我只能饿着肚子听课，常常是上午第四节课的时候就饿得昏昏欲睡，肚子咕咕叫，上课老师讲的内容全然听不进去，耳朵里只留下了那残忍的咕咕声。下课了，只能是去水龙头上“咕咚咕咚”一气，空空的肚子也好似进了食物，舒服了许多。饿极了的感觉就是浑身乏困，两眼昏花，有时下课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使劲地在所有的衣兜里摸索，直到摸了个底朝天，可什么也没有摸到，偶尔摸到一个残余的馍渣，趁同学不注意赶紧塞进嘴里， 下了肚，也会安慰一会儿。等到下午放学的铃响后，赶紧蹬着自行车往家里赶，一到家，车子胡乱一扔，就直奔厨房。看见母亲案板上摊的搅团，口水直流，来不及切，就直接用铡刀随便地划开几条，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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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饥饿，从某种意义上讲，贫穷会让一个农村孩子变得自卑而敏感。每次打饭的时候，我就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总是最后一个来到食堂，打一份二毛钱的稀饭，顺着校园偏僻的小路，每次经过校园偷偷地瞥到那些蹲在一起吃饭，一人一份菜，两个馒头，边吃边聊天的样子，我就羡慕极了。多少次，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打一份菜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可是我只能一个人在宿舍将家里带来的干粮泡进稀饭，再拿出母亲腌制的咸菜，独自享用，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 三年的高中生活，让我患上了严重的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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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源于贫穷，贫穷让我更加懂得生活的艰难，体会到父母的不易。每周末回家，心里最最忐忑的事就是跟父亲要生活费了，总是拖到星期日下午临走的时候才张口，本来上周已经借了别人5元钱，按照一周15元的标准应该跟父亲要20元钱，但话到嘴边就成了“15元”。我知道那时父亲已经患了肝炎，大哥一个人在外打工供我上学，大嫂管着两个孩子，这样的家庭在那个年代我早就应该回家种田帮衬着家里做一些事了。可是，父亲还是坚持让我读完了高中，我多么想替家里分担一点。记得每周走的时候，我总会站在板凳上取下母亲挂起来的篮子，里面是她蒸好的馍，我先数一数总共有几个，然后计算好自己吃的个数，从不多拿一个，尽管我还是每周五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就这样坚持了三年，从不乱花家里一分钱，也从不多拿篮子里一个馍，我知道我就是《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活着，就要承受磨难。为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摇摇晃晃地坚持到了最后，终于到了高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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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那三天，大雨滂沱，我知道我只能成功，别无复习的机会，就这样我拼尽全力交上了寒窗十年的人生答卷。结果如何，心里实在没底。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上天会保佑我，缘于我的勤奋还是艰难？一个多月后，成绩揭晓，我考了603分，刚好超过分数线1分，真是老天的眷顾。而我的那些同学们亦是收获了属于他们的梦，高考亦改变了所有为之奋斗者的命运。与其说是知识改变了命运，不如归于人生经历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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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那些当年与我一起参加高考的同窗好友们，都已在全国各地有了自己安稳的家，有的已经移居国外。每个人都在奋斗的路上找到了自己的航标，收获着属于他们的幸福。而我，安居在这个小县城里，有了一份安稳的工作，快乐着我的快乐，幸福着我的幸福，此生足矣!

        时光荏苒，20年弹指一挥间，又是一年高考时，独坐窗前，伏案沉思，不由感慨:感谢高考，感谢那些年经历的饥饿和伤痛，感谢一路相伴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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