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我和师傅们辗转了好几个城市,哪里有订单我们就去哪里做。
而我的雕塑水平,虽然和艺术大师还挂不上边,但却也是师兄弟们当中比较好的。
当然,待得最多的,还是在A城。
莫如雪常常来帮我收拾屋子,她下班的早,我却经常不在家,后来她索性配了一把我房门的钥匙。
她说:“放心吧,你屋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动,我只是帮你打扫一下卫生,开窗通通风,不然时间久了,会生虫子的,那样人也爱生病。”
有时候一个月只有半个月的活儿,还有半个月完全就是闲着。
我干脆出去做做临时工,还有时间就闷在家里天天画画。
我的画纸上,永远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白画。
她忧伤的样子,大笑的样子,调皮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她流泪的样子。
我把她的画挂满了我这间不大的屋子。
还有第一次雕的那个雕塑,经过多次修改,已经和真人无异。
把她摆在床头柜上,每天我都会擦拭好几遍,每天都会给她道晚安,可惜,她并不知道。
白画,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那么多愁善感?或者她已经和苏遥在一起,每天幸福得和他手牵手走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想她。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拼命地没日没夜的画她的画像。
还有就是每次和林阡陌喝完酒,都会跟他一遍遍说起我和白画的点点滴滴。
终于有一天,林阡陌指着我的鼻子说:“够了吧!李九歌,你就是个孬种,喜欢人家干嘛不说啊?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别人,你他妈是男人吗?逃到这么远的地方,你就不要再说你有多爱她,全是屁话。”
说完他嘿嘿傻笑:“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我似乎都爱上她了,如果有一天我碰到她,我一定追她,气死你!对了!她叫什么来着?白花?白画?”
他说的对,我就是个孬种!我以为离开她就不会难过,我以为她和苏遥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可万一她并不幸福,那该怎么办?
一天忙碌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我和林阡陌一起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回到出租屋,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可能莫如雪来过,忘了关灯吧。
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几下也没有拧开,难道她给换锁了。
屋里似乎有动静,当门从里面打开时,我下了一跳,莫如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站在我面前。
“才回来呀!”她眨了眨眼,又进了屋。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快回去吧,我送你。”
莫如雪坐在床上,噘着嘴,“我不回去了,我今天就住你这儿。”
“那怎么行?”我震惊地看着她,“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莫如雪起身关好门,双手攀着我的脖子,看着我认真地说:“我就是喜欢你啊!你不可能没有感觉吧?”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说我和她也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这么亲密的举动让我有些不适应,我扒开她的手走到窗边。
“你知道的。”我艰难地说:“我喜欢的人是……”
“我知道啊!”莫如雪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说:“可是我不介意。”
“可是……”我说:“我的心里一直有她。”
莫如雪偎在我的怀里,头靠在我的胸前,轻轻地说:“我也知道,可是我愿意等,等到你完全忘了她,就算你永远忘不了她,那怕做她的影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
“什么都别说了。”莫如雪抬头看着我,眼里氤氲着雾气,“从你第一次说一定会救我出去,我就喜欢你了。然后我们再次相遇,难道这不是缘分吗?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她,我也知道我永远代替不了她,可至少你得给我个爱你的机会啊!在她没有出现之前,让我爱你吧,哪怕只有一年,一个月,或者一天。”
我不知道对莫如雪是什么一种感觉,如果说爱,还算不上,如果说不爱,我也的确很喜欢她。
但那种喜欢,和对白画的那种爱,是不同的。
我无法拒绝一个对我那么好又如此爱我的女人,所以我试着去接受她。
我也在跟自己打赌,我赌自己除了白画,还会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莫如雪对我一切的好,令我感动。
她从不碰我的画,从不怨我心里装着别人,也从不在我面前提起白画,她是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孩。
林阡陌常说:“莫如雪这女孩子还不错,你要好好珍惜,你已经错过一个女孩子了,同样的傻事千万不要再做第二次”
虽然从没听过林阡陌讲他的爱情,但我知道,他比我更懂爱情。
有时人会陷进一个混沌的漩涡无法出来,总要有个人拉你一把,点拨你一下,你才会渐渐清明,懂得自己需要什么,该珍惜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白画,不知道将来再见到的她还是不是原来的她,不知道自己选择离开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接受莫如雪会不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伤害,可如今,我终是这样做了。
曾经做过太多错事,我希望,这次能做对一次。
所以我也尽量呵护莫如雪,我们交往了大半年,住在一起,但我从来不碰她。
在没有信心能给她带来幸福之前,我不想让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林阡陌说:“你不够爱她。”
我把林阡陌的话细细斟酌,似乎还真有这个理儿。
我爱她,但的确不够爱。
三月二十八号那天,我们的一項工程终于结束,每人除了这項工程的两万块钱工资,还发了一千块钱奖金,原因是这項工程比预算的时间早完工十五天,而且给的工价也比别人高。
师傅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却是个很实诚的人,他从不苛刻我们。
庆功宴是在林阡陌唱歌的酒吧那条街边的一个露天排挡开的,我把林阡陌也叫了出来,林阡陌平时有空,也会去我们那里玩玩泥巴,有时候还做的像模像样。
他和我们师傅和师兄弟们都混的很熟,师傅说要收他当徒弟,他却总是拒绝。
南方有个好处,就是无论春夏秋冬,都不会有太冷的时候,每天傍晚,街上总是人满为患。
我们吃完饭后,师傅早早地先走了。但他说忙活了这么久,让我们好好出去放松一下。
我们决定去林阡陌他们酒吧一醉方休。
莫如雪紧紧握着我的手,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胳膊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快到酒吧的时候,突然前面两个正在争执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看清楚他的时候,我的血往上涌,仇恨充斥了我的整个神经,我放开莫如雪的手,朝他冲了过去。
李不为看见了我,先是一愣,然后转身就跑。
我转头朝林阡陌他们喊:“他妈别愣着了,快帮我堵住那孙子!”
在一条窄小的巷子里,我们终于把他包抄了。
李不为拿出一包烟来满脸堆笑,“李九歌,好久不见了,来,抽根烟。”
我推开他的手,不屑地看他一眼,冷笑出声,“李不为,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冤家路窄啊?”
“李九歌。”林阡陌看着李不为满脸疑惑,“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骗你去传销的李不为?”
莫如雪恨恨地说:“对!就是他。”
吴未搓了搓手说:“刚好这几天没活干,我们就好好把这孙子雕琢雕琢,一定会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作品。”
我死死盯着他,肌肉紧绷,牙齿紧咬,那一段地狱般的日子又在我脑中过了一遍,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李九歌。”李不为眼睛转了转,警戒地看着四周围住他的人,然后他阴冷地看着我似笑非笑:“虽然那时我的确骗了你,可我对你也算不错吧?既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我叫你声哥,你放了我吧。”
我冷笑着盯了他几秒钟,咬牙切齿地朝他们喊:“兄弟们!揍他!”
然后,一场恶战展开,当然,李不为被打得很惨。
最后我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李不为,拿了根烟点上,蹲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脸。
“喂!没死吧?没死就他妈起来给爷磕个头,爷爷可以考虑放你一码。”
最终,李不为没有给我磕头,我也一样放了他,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因为任何事都不能做得太绝,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教训他一顿,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我们准备走的时候,李不为叫住了我。
“李九歌,我现在还没有工作,可不可以……”
他浑身的灰尘坐在那里,眼睛有些瘀青,看起来也确实可怜。
我看了莫如雪一眼,莫如雪摇了摇头,我又看了林阡陌一眼,林阡陌说:“他会做什么?唱歌?跳舞?或者乐器?”
于是我扑哧一笑,向林阡陌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走吧。”
林阡陌他们走远后,我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夜总会,哄女人开心。”
李不为愣了愣,然后破口大骂:“李九歌!你他妈公报私仇!”
“爱做不做。”我扔掉烟头,起身走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