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都是文化的精粹。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故事。
那或叠叠重重或渐然泯灭的历史,无论是辉煌还是沧桑,总会有些历史埋在尘埃落定的地方,而南京,就是尘埃落定处的那座。
或许和我以前的梦想有关,我喜欢有底蕴的城市。于是,在这个柳絮清扬的时节,我踏入了这个布满梧桐的城市。站在街头,就那样看着梧桐飘下的白絮,我想起了武汉红楼边上的那排梧桐,又想起了西安土门那飘絮的时节。有别于西安的古朴和武汉的市井,南京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宁静和安详。对,是安详。一如那一排排硕大的梧桐,肃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时光的变迁,繁华或是荣誉,不过昨天。
挤在南京的地铁上,老旧的地铁给人一种岁月的沉闷。一路况哧况哧的奔向我此行的第一个站:明孝陵。
这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帝王皇陵,圆了我多年未遂的梦。我曾在脑海中勾勒过,那是如何如何的庄重与肃穆,大气和磅礴。而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那和我现象中的是多么的不同。行人太多,匠气太浓,掩饰了他原本古色古香的韵味。也只有在那残破的石兽中,那隐匿石板间的字迹里,你才能真正感受到岁月的气息和历史的凝重。
沿神道而向,地势渐上。除了那一对对规整的神兽,还有一些断墙颓桓从那郁郁苍苍的地方露出些许苍白。它们没有着石像石人的雄浑朴拙和气度非凡,却胜在了真实,就如这座帝王陵,或许曾经耀眼夺目,如今却悄悄的藏在角落,或许会有人不经意的一瞥,也或许有人视而不见。但是,与它,已不再重要不是么?
走到明孝陵尾部,站在耸立的墙头上,看着如流的人群,就好像自己以局外人的视角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兴衰更替。我突然好奇的想,这千百年来,是否会在某个时刻,同样有一个人也站在这里,期待未来又怀念过去,害怕未来又庆幸过去已去。是否,也像我一样唏嘘:明天太远,今天太短,而昨天,已亡。
江南有三湖,杭州西湖,嘉兴南湖,而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个玄武湖。南京这个城市很有意思,玄武一词大约就是它的缩影吧。它就像那神兽玄龟一样,虽然也是龙之九子,却困在这一隅,难以化身成龙。三茅有个卡卡曾经说过,南京是一个奇怪的城市,一如他们的城市吉祥物貔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种奇怪的传承,所以他才能保留其他城市所难以保留的一些东西。
玄武湖不大,就那样蜷缩在南京的一角。周围一段段围墙,像一个个卫士,忠实的守候着它。南京的城墙有别于西安的城墙,没有西安城墙的那种大气和恢弘,却有着坚韧和不屈。如同它的历史,即便是历经战火的摧残,依然难掩盖它那秀美的身姿。这段城墙的墙砖上刻着很多的字迹,有的已然模糊,但是有的却清晰可见,就像一个刻板的私塾先生,一丝不苟的诉说着这里的历史,无悲,无喜。
站在城墙上,闻着鸡鸣寺传来的烟火气息,向着玄武湖极目望去。苍松、翠柏、嫩柳、淡槐,湖光山色,尽收眼帘。山水,木桥、春趣、妖娆。你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超脱于尘世的空灵。
南京同样是一个悲情的城市,它象征着复兴同时也象征着耻辱。它有着两次北伐成功的辉煌,也有着南京大屠杀和雨花台的悲凉。本来,来到这座城市,是应该去祭奠和缅怀,但是在临行前我却终止了我的脚步。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承受这样的一种悲凉,还是,我的内心本就抗拒这样的一种面对。或许,自己还要磨砺和坚韧,才能直视那穿越灵魂的凄惶。
于是我转道去了秦淮河,那六朝金粉摇曳的地方。
我曾想,就在这秦淮河畔,寻到一个拿着桃花扇的姑娘,或默默的路过,或来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但是历史终究过去,如今的秦淮河,如今的夫子庙早已被琳琅的商品挤占的毫无立锥之地。没有了丁香一般的姑娘,也没有了桨声灯影中温情,余下的只有,几个为你划桨的商人,还有一句:“游秦淮河么?八十一位。”
我不禁哑然,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岸边,看着缓缓的流水。而后,拾阶而上。
一段历史,一段尘埃。我究竟要走到第几个石阶,才能听见,那个时代的声音。
从明显陵到中山陵,从灵谷寺到玄武湖,从雨花台到夫子庙。一路历史和文化,一路文明与沧桑,就像一位落寞的老人,背影佝偻而凝重,带着历史叠加的厚重,蹒跚而行。
我总是试图找出一些话来总结这次旅程,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直到我想起那段话。
读史总是绕不过南京,而到了现在,这座城市则在周边城市的映衬下显得有点黯然,不过南京或许早已习惯了这种荣辱兴衰。王谢堂前的燕子更替了一代又一代,乌衣巷前的路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朱雀桥前传来的总归是闲人的细语。
千年之后,此间再读《三都赋》,我无左思之才,写不出他笔下南京的绝美风情。世间左思之才的人终究还是少的,多的是我这样的庸碌之辈。正如这座城市,浮华归去如过往云烟,所留下的不过是清风几许,断壁几处。
历史终究只是历史,生活依旧还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