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我裸辞了,成为了一个文字的独立手艺人

2015年年底,我裸辞了。

从财经媒体记者,到广播电台编辑,再跳到企业做传播,最后的一个工作,是在新媒体做内容。

这几年的时间,我还算是幸运的,毕竟所有的工作都跟我最热爱的文字有关,但我又是“不幸”的,我原本想去《三联生活周刊》、《新周刊》那样的杂志,做一个社会的记录者和观察者;结果我这个学古代文学的,反而阴差阳错去了财经媒体,之后进入到广播电台的经济频道做编辑,整天跟国家政策、数据打交道。

不得不承认,这几年不断地跟文字打交道,对于我个人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我必须要感谢媒体的很多前辈,他们教导的东西、总结的方法论,都非常有用,并且这几年的记者生涯,极大地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

但是那只是工作。我的业余时间,依旧会习惯性地买一本《三联》,依旧会习惯性地去天涯里的文学版块转一转,依旧会习惯性地去听一听话剧,读一读《诗经》。来到书店,我依旧会习惯性地走到人文社科那一栏,财经类的书籍我也会看,但更多只是为了工作需要,并不是出于内心真正的喜欢。

我也一直在劝自己,现实一些吧,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你看看有几个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就好比有朋友会劝,不要太理想主义啊,找个合适的过一辈子就行啦,何必非得要找什么真爱呢?

似乎也能说服自己。似乎很多人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慢慢习惯了就好了。但是心里知道,真的不开心。

人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呢?人为什么非得要隶属于组织?人生为什么非得要去迁就?我们为什么一定就得妥协呢?

我曾经在心里一遍遍地问我自己。我相信很多人也都那么问过自己。有些人想了,觉得需要说服自己不想,于是就真的不想了。有些人想了,但也只是心里想想。有些人想了,也就那么干了。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我总觉得那封突然火遍大江南北的辞职信是一个隐喻。它道出了某些共通的潜藏的社会公众情绪,它寓示着“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了。我终于敢对组织、敢对体制说,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我很不开心,虽然前面的路看不清楚,但是我想重新选择一下,为自己而活。

相信待在体制内,甚至再放大点,待在组织内的很多人都有过这种冲动。但是很多人压制住了,原因是两个字——“责任”。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他比我聪明得多,有才华得多。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高中时候写过一篇文章,当时班主任特别喜欢,还特意被作为范文贴在墙上。

我仔细地读过那篇文章。那篇文章的大意是,他跟他父亲有过一次交流。他充满憧憬地说,我就是想以后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他爸叹一口气说,谁不想出去看看?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出去,但是你看看家里那么穷,这么大一个家要靠我去支撑,我能出得去吗?只好守在这个穷山沟沟里,孝敬老的,照顾小的,一辈子啊,就这么过去了。

这篇文章的最后是,他被他父亲深深打动,并说服了。他觉得,担责方生,一个人需要承担责任,而不能只想着自己。

当时这是一种非常主流的价值观。似乎这篇文章也预示了他的命运,大学毕业后,他在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选择考公务回老家,如今他已经是大腹便便的处级干部了。

我跟他曾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并且还算是蛮了解对方的。但是去年回到老家再见面的时候,我悲凉地发现,别说是心意相通,我们已经几乎没办法对话了。

他已经跟当地的官员没什么两样,见到领导会比较紧张,会干笑一下,自觉地缩一下身子,跟我们说话会拖着很长的音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空洞、乏味,让人昏昏欲睡。

当年他可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家伙啊,他也曾经是一个喜欢开怀大笑的人啊,他曾经是一个比我还爱看书,有着丰富的精神世界的人啊。

而如今,他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干巴巴的人、无趣的人。他的生活一眼看得到头,一眼看得到老。

我知道组织成就了他,给了他社会地位,给了他尊严、名誉,但是拿走了他之所以成为他的最重要的东西。

我仿佛看到那个看不到摸不着的“组织”在狞笑着跟他说:“来啊,把你的灵魂给我,其他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凭什么要跟你交换?难道就因为你说,你不交换,我什么都不给你,你就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但是,人不应该是首先对自己负责,再才能对周围的人负责吗?否则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只是各种“身份”的集合?

我如果跟他一样,选择考公务员回到老家,我会变得跟他一样,他是另一个我。我突然好恨他当年所说的那个责任,他把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有时候,责任真的是一种很坏很坏的东西。他逼着你去跟现实迁就、妥协,去隐忍,来换得对父母的爱,你对家庭的责任。他非得逼着你把自己变成标签上的各种称号:“儿子”、“丈夫”、“父亲”,唯独不是你自己。

很多人活了半辈子,依旧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活。但是,谁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挣扎过,问问自己到底是谁?谁愿意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对付自己?毕竟一辈子还长着呢,就这么过下去了?

多少人陷于生活的一潭死水中不可自拔,多少人依旧期待着满怀激情和爱重新上路,找回那个真正的自己。这几年的时间,我一直在不断折腾,我也一直在不停地追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而工作?为了那几千块钱的工资?为了社会价值的认同?为了一个光鲜亮丽的头衔?为了社会地位和那份安全感?

很多人对我有疑问,为什么大家都能踏踏实实地在一个单位待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行呢?是不是你不够踏实?你能力不够?

有前辈跟我说,你再踏踏实实干个几年,你就能像杂志社里某某领导一样,有很高的收入和体面的社会地位。但是我好恐惧啊,我为什么要成为这样一个踏实的别人?为什么就没有人告诉我,你应该成为最好的你自己呢?

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写什么。他们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模板,让我去写什么。

对于我自己而言,我知道我是最踏实的。我每天都在不断地丰富自己,不断地写作和学习,不断地跟人打交道。我踏不踏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有一套属于我自己的标准,我为什么非得要让一个组织,一个单位来给我定下标准呢?

在以前,这样的想法或许只能是想法。但是这个时代给了更多像我这样的人很大的发展空间。罗振宇曾经讲过一个U盘式生存,可以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生存困境解决方案:U盘化生存。

有一次罗振宇到一个大学去讲课,随机做了一个调查。说大四啦,咱们班同学谁找着工作了,一堆人举手。又问都加入什么样的组织了,有说考公务员的,有说进入大公司的。你们这些找着工作的还真别看不起那些到现在还没找着工作的同学,没准10年或20年之后,你们混得还不如当时那个没找着工作的人好。大家说这是心理安慰,其实还真不是这样。为什么呢?因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存活,往往以一个独立的手艺人方式存活,比加入组织要好得多。

罗振宇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单位,没有组织,但反而能活得更自由、更有激情。他的U盘化生存,总结起来就是十六个字:“自带信息,不装系统,随时插拔,自由协作。”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人和人的协作变得更加自由,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小公司,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找到自己的定位和价值,做好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按照市场价格拿到自己应得的钱。我们再也不用在组织里去仰人鼻息,我们再也不用去依附于谁,我们再也不用去揣测领导的偏好,我们再也不用把自己的命运交给组织、交给领导去裁定。

对于我这个内容行业的手工匠人来说,我应该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给了我空前的机遇。在这个被称之为“内容创业元年”的2016年,我离开了组织,第一次作为独立的个体,扛着一筐我辛辛苦苦种植的萝卜懵懵懂懂地奔走于各个农贸市场。

我深信我用心打造的内容是有价值的,市场是最公道的价值评价体系,我相信只要我的定价合理,市场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2016年,我开始不断地种萝卜,每天一大早,我就起来噼里啪啦地码字,生产真正有一定水准、有自己特点的内容,每天写作2000多字,状态好的时候甚至会写到4000多字。我还不断地去卖萝卜,目前各个农贸市场也在不断地开出好价钱,比如今日头条每个月给到到内容创业者一个月一万的补贴,我正在积极地争取;比如腾讯的芒种计划,拿出2个亿的资金给内容创业者;还比如其他各个农贸市场:网易、百度百家,我也在里边有了自己比较好的摊位。我还会把自己的萝卜加工,把文字内容做二次转化,跟以前的同事一起做成一档音频栏目“9号声音”,在农贸产品加工市场又有了一席之地......

之前的领导王志纲老师曾经说过:“前三十年是平台为王,后三十年是内容为王。”在这段时间的实践中,我不得不佩服他是个真正能看到时代趋势的战略大师。如今这种内容为王的趋势已经很明显,各个平台抢占优秀内容创业者的战役已经白热化,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组织,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特长,去做某一个小领域的手艺人。他们有的卖香蕉、有的卖花椒,我们可以一起组团,打造农产品套餐,争取到平台更大的议价权。不光如此,我还会因为自己家的萝卜味道好、营养高、价格公道,形成自己的一个小品牌(时髦点的说法,叫作IP化)。

这种生活状态,让我每天都活在巨大的兴奋和激情中:我终于开始享受我的工作,并且我终于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去选择我想要研究的课题和我一直想要做的公益事业,而这些,在组织里是不可能做到的。

作为一个卖萝卜的手艺人,一个期待具有独立人格,不依赖任何组织的手艺人,我终于开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终于不用害怕组织把我削成他们想要的形状;我终于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在逼仄的生存空间里挣扎;我终于意识到,自由和责任,原来是可以平衡的,我终于能够真正地做自己,把控自己的人生方向。

我自由,但是我并不松弛,——我只有一辈子,我还有理想尚未实现,诗和远方还在前方等待,我怎么敢松弛?我期待自己永远是不断上路的状态,永远有未知的前方在等着我,永远有鲜活的灵魂在等着我,我们越走越多,我们永不停歇地,欢笑着走在去看星辰和大海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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