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回乡

隔三差五的,我就要给母亲打个电话。

这几天,我拨了十几次号码。

但一直没通。

山里信号差,加上我的电话号码是联通的,更差。

在学校,我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只要是在屋子里,就是无服务,外面的信号也是时好时不好的,所以母亲给我打电话我接不到,我给她打的时候她可能去地里干活了或是没听到。

每次打电话,长时间没人接听,我就会想:母亲是不是出啥事了?是不是爬楼梯时摔倒了,是不是干活时受伤了?

虽然没有出现过,但我还是忍不住的会去想。

我想,母亲打不通我电话的时候,可能也是这种感觉吧!

昨晚,远在山东的姐姐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有空给母亲回个电话。

我说,我打了十几个,一直没人接。

我把拨号记录截图发给了姐姐。

姐姐看了一下说,晚一点的时候你再打,多打几次。

晚饭后,七点半的样子,电话总算打通了。

母亲很急切的说,你昨天早上干啥去了?我打你电话总是打不通,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一夜都没睡好,你最近的身体好不好?

我说,好的很,吃的好,睡得香,每天都是活蹦乱跳的。

她说,那就好,最近还是要注意安全,别到处乱跑。

我说,我就在学校,哪也不会去的,很安全,你放心。

母亲说,梦里不太好,还是要多注意。

我说,我会的。

接着,母亲问了我的一些近况,然后又说了远在南方城市打工的舅娘对我前途的担心,还说前天联系上了一位远在河南南阳的表哥,并让我有空给表哥回个电话。

聊了十多分钟。

母亲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我放了心。

挂了电话,我在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还有谁会为了我而担心的整夜睡不好觉呢?!

记得我才从学校毕业那几年,我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几个月甚至半年都不会往家里打一个电话。

一是觉得没啥好说的,二是觉得没必要,三是不想听母亲的啰嗦。

自从16年母亲出现了一次幻觉后,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一次,真是把我吓坏了。

当时我人在厦门,母亲很确定的认为她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并且知道我人已经回到村里,但是被别人绑住了双腿,砍去了双手,关在小黑屋里藏起来了,她要救我,若是晚了我就没命了,她甚至不惜得罪邻居跑到邻居家的楼上楼下,翻箱倒柜的找我。

最后,自然是无功而返。

邻居实在受不了,就给我打电话,讲述了母亲的这些疯狂之举。

我急忙给母亲打电话,说我真的没有回来,如果我回来了肯定要回家,再说要是我被别人绑起来了,砍去了双手,现在咋可能给你打电话呢?

母亲还是不信。

她不死心,深信我是被别人害了,晚上觉都不睡,就坐在我家大门口的稻场上,开着门头上的大灯等我回家。

我很害怕母亲得了神经病,就此疯掉了。

我赶紧买了火车票。

次日,就坐上火车往家里赶。

路途遥远,加上要转很多次车,我要坐2天的车才能到家。

我在往家赶的路上,母亲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事情反而闹的有点大了,惊动了村里的村干部。

村干部找人强制性的把母亲带到县医院里的精神病医院请专家做精神鉴定定,最后专家说,母亲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时精神失常,静心的休养几天就好了,不用住精神病院,检查完就把母亲送回家了。

我到家的时候,母亲一切如常,那几天的状况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梦醒了,啥都好了。

有我在家陪着母亲,母亲很是开心,她把自己平常舍不得吃的挂在房梁上长满蛆虫的腊肉取下来,煮了一大锅。

我不喜欢吃这些。

但母亲认为,这是最好的东西。

从小到大,母亲总是把她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我。

我当时还在创业阶段,自己开了一家店铺,记里记挂着店铺里的生意,呆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又继续南下了。

母亲是支持我的,所以我走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多的挽留我。

只是说,出去了多往家里打电话。

我说,好。

自此以后,我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每个星期必须给母亲打一次电话。

几年过去了,母亲的旧疾再没复发,精神状态也保持的不错。

但我知道,她的内心仍旧是孤独的。

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姐姐早已远嫁,我成了母亲唯一可以倚靠的人。

平日在家,母亲的主要工作就是日复一日的下地干活,给我和姐姐打电话成了母样唯一的业余生活,县城一年都难得去一次。

想到母亲的一生,我就特别的难过,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她的生活仿佛与世隔绝,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干活,苦力再苦力,特别是农忙时节,经常是从早上5点下地一直干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回家,夏天的正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晒,现在年过半百了,依然还是在那片黄土地上奔波。

一辈子,貌似都在干活,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怎么评价她的一生?

生了我们姐弟两个?

贫困使她成了拉磨的驴,一直都在围磨转,没停过……

当然,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些年,貌似我也挺努力,但依然没能改变母亲的生活。

我曾向她提议过,不要在老家种地了,可以和我一起出来,到了城里,我给你找份工作,或是跟着舅娘们一起出来打打零工,见见世面,也赚点零花钱,再不济也比你在家种地好,一年忙到头也存不下几千块钱。

母亲总说,家里好多事,我走了就没人管了,在家里,吃住都能自己产,去城里啥都要花钱,城里有啥好?再说,我走了,你就没有家了。

我很明白,老家的那片黄土地已经成为母亲毕生奋斗的事业,那是她一辈子也割舍不下的心血。

好长时间没做梦。

昨夜,我梦到自己回家了。

母亲依然坐在大门口,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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