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多前,老家县城北湖南沿儿,老高中与实验小学中间夹着几户人家。
在这几户人家中,有一户与众不同,只因这户人家的女主人,炒了一手好吃的空心菜。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我们高一年级的宿舍管理员,老高中的三层学生宿舍楼,坐落于学校东北角的一处深坑中,低年级在下,高年级在上,夏季的雨不分时候,或半夜,或中午,只要下上两节课,一年级的宿舍必淹。因为没有下水道,排水只靠一尾水老鼠,拖着条蓝色的,胳膊腕粗细的尾巴,向外拽水。
高一下半学期,一场接连下了两天的雨,把高一学生的家当,全泡了汤。
校领导开会,商定了一个办法,给遭水淹了被窝家当的同学,开一个特例——允许他们在校外住,但要保证早自习不准迟到!
高一宿舍管理员大叔家,正好有几间空房,我有幸成了他们家的第一批租客。
当我和室友们抱着被褥,刚迈进他家后门时,从前排的门面房里,飘来一缕缕油香(学校的伙食清汤寡水,菜都是水煮的,难见一滴油星)。
一脸严肃的管理员大叔,领着我们这群像是小叫花子似的“难民”,一一见过正在门面房里,给客人们上菜的小婶,小婶年纪并不大,一条粗黑的麻花辫,在腰身后摇来荡去,小婶一一问过我们的名字后,让大叔领着我们,顺着用铁板焊成的楼梯,走进早已为我们收拾干净了的小屋。
小屋并不大,看样子比我们六个住的宿舍还要小一些,可能是二楼的缘故,也可能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心理作用,倒觉得挺亮堂,等我们把被褥展叠整齐,下了楼梯,正准备回学校吃中午饭时,圆胖脸、丹凤眼,长相颇似女儿国国王的小婶,将我们这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傻小子叫到一间客厅里,客厅的中央摆着一张十个人也坐不满的大圆桌,桌上摆满了过年时也难得一见的肉和菜。
在这次局促不安的“家庭聚餐”中,我只记住了一句话和一辈子最爱吃的一道菜——炝炒空心菜。
每当晚自习放学归来,前排的门面房里,小婶总会为我们留些饭和菜,我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第一次来的时候,从前排门面房飘香到后门的炝炒空心菜!
漂泊在外二十年了的我,租住过不知多少次房屋,却从未有过像家一般的感觉。
只有北湖边上的这户人家的一句话——同在一个屋檐下,咱们就是一家人,那盘用心去做的空心菜,让初次离开家的我,有了家的感觉,在外拥有了亲情的温暖。
家乡,家乡,只有在故土、故乡、故人,才能找到家的感觉,才有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