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向你(已完结)虐

被狗咬了,打狂犬,还碰见了前男友。


大腿内侧的地方,不仅有齿痕,还纹了他的名字。


他嗤笑。


「还没洗掉?」


「我的名字,就这么让你难忘啊?」


1


喝多了酒,非拉着路边的狗跳舞。


结果狗咬了我一口。


现在,我坐在动物致伤科的诊室里。


和曾经被我绿了的前男友大眼瞪小眼。


2


我怀疑要出医疗事故。


因为俞阳掰安瓿的声音很清脆。


针管吸上透明的液体,他口罩上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冷。


瞧我时就皱眉。


「裙子,拉上去一点。」


「……」


我犹豫了一两秒,男人很不难烦地啧了一声。


「老子又不是没看过。」


「……」


3


俞阳说,打免疫球蛋白会疼。


我没想到有那么疼。


狗咬的部位很不是地方,大腿内侧。


他的大名,还明晃晃地纹在那,显得我对他有多念念不忘似的。


浸湿了碘伏的棉球摁在伤口上,他的动作粗暴。


知道的,是他在给我清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狠了要蹭掉什么似的。


针扎下,手利落得也毫不留情。


我疼得倒吸了口气。


他瞟了我一眼。


「疼?纹我名字的时候可没见你叫过。」


「……」


4


俞阳给我打完那一针,就不见了人影。


再开门是护士,叫我露出上臂,打疫苗。


我本来是卷上衣袖的,可护士说这么卷打不到,我只好将整件衣服脱掉一半。


反正都是女人,只穿 bra 也没什么问题。


「俞医生呢?」


护士在弹针管,我抬头问她。


「他坐诊去了呀,有什么事吗?」


我哦了一声。


我以为疫苗也是他来打的。


打疫苗这么细的针头反正也没啥痛感,我摁着棉花时,盯着护士刚刚给我的纸看。


上面说,疫苗还要再来打四次,才算全部打完。


「那俞医生后面还在……」


我抬头准备问护士,却蓦然对上一双清冷的眼。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打开一旁存放药品的柜门。


他的笑,根本算不上友好。


「放心,见不到我,那几天我都没排班。」


我呆愣,瞧着他拎玻璃瓶的细长指节。


直到门被合上。


才发现,半穿衣服的我,好像被他看了个光。


5


前天喝酒被狗咬,昨天上医院打疫苗还碰着前男友。


今天还得搬家。


忙活了好久,也只是差不多把零零散散的箱子给搬上了楼。


花钱请拉货的大哥喝瓶冰可乐,被拒绝了。


「诶,小姑娘,不用了不用了,这种我真喝不惯,太甜。」


太甜。


我想起以前和俞阳在一起,他也总抱怨我爱吃甜的。


于是想起大腿那的纹身。

我本来早约好人去洗掉的。


可洗纹身好疼。


我怕疼。


6


「操,老子倒了什么霉。」


我和拉开门的人对视,心想,他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呢。


只不过那张脸还是好看,连生气了都好看。


「俞阳,我也觉得很不幸,我们成邻居了。」


我抬头看他,他手扶着门框,垂下眼。


「不幸你……」


后面几句脏话,到底没爆出来。


我举着手里那袋手工饼干,给邻居做的,当是见面礼。


本以为他不要了的。


结果清晰修长的指骨,毫不客气地将袋子从我手里拎走。


他眼睛里看人,莫名其妙地侵略。


「干吗?别人都有,我不能拿?」


「……」


我沉默了半晌,直到他关上门。


原来两三年步入社会的生活,还是没把这位莫名其妙的脾气磨去分毫。


7


其实想想,我和俞阳第一次见面就不太像个好的开场。


大学的时候,我站在他前面打饭。


食堂阿姨的手抖你懂的,大半勺全漏了。


我说,阿姨你得给我再挖点。


阿姨那天估计心情不好,白了我一眼,说给的都一样。


但她不知道,我不仅心情不好,我还饿。


很不幸,人饿了就容易发狂。


我直接把头伸进了窗口,就着她大勺子吃了一口。


那一瞬间,不仅阿姨愣住了。


我方圆五里内所有人都愣了。


……俞阳,就站我身后。


他说,我一定是神经病,要不是他的课题不符合,他一定对我好好研究一下。


7


后来,我被撵出食堂。


当然,被我污染了的大饭勺也丢去洗了。


我一个人坐在食堂门口的楼梯上,忽地被阴影拢住。


他站在我身后,我觉得转身费劲,就仰头看他。


「有事?」


他的眼睛好看,就我这死亡角度望去,也很好看。


人是很混蛋的视觉动物。


所以俞阳要加我微信,我没什么理由拒绝他。


8


加了后,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我分享些日常。


先开始我以为他对谁都这样。


后来我才发现,他把我的名字给置顶了。


医学院院草俞阳,总冷着张帅脸,我也以为他本就性子清淡。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看谁都不爽。


于是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偏给他打电话。


果不其然听见他好听的声线,字正腔圆。


「操。」


「……」


默了一会,听见他勉强放柔的声儿。


「什么事?」


「俞阳,我睡不着。」


我捏着手机,在宿舍楼底下踩水花玩。


「睡不着?去楼下跑十圈。」


男人嗓音粘稠,清冷里搅着点鼻音。


很明显,他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笑也痒痒的。


「要我抱你睡啊?」


「……」


「俞阳,下来陪我玩。」


是这样的,我其实给通讯录里每个人都打了一通电话。


但那天,就只有俞阳陪我下来玩了。


我顺便还可喜可贺地,在第二天被通讯录拉黑了一大半。


总之,凌晨四点,月明星稀,我在宿舍楼踩水花被水点溅到裤子的时候,俞阳来了。


短袖,胡乱套上的风衣,他一边拿手压着乱翘的黑发,一边打哈欠。


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办法出来的。


见我,他毫不客气地眯眼。


「小疯子。」


「……」


我狠狠地把水踢向他,他慢条斯理地躲开了。


「我说,你要是真没事就把我大半夜从被窝里喊起来。」


他走到我身边,高我一个半头,清散地垂眼看我。


「我一定把你抱起来丢河里。」


「……」


我拢了拢外套,晚风有点凉的。


下意识地往他阴影里躲。


「俞阳,我亢奋得睡不着,心跳一会快一会慢,你懂吗?脑子里又乱乱的,这个症状持续好久了……」


他很安静地看了我几秒。


「躁狂发作?」


我点头。


「去医院看过吗?」


「看了,也开了药,但我还是这样。我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好高昂,大家也都觉得我奇怪……」


我拉他的衣摆,他插着口袋显然一副事不关己。


「哦。」


「……」


我以为他至少会安慰安慰我的。


「行啊,不就是躁狂症吗。」


「我跟你说过吧,要没事把我叫起来,我就把你丢河里。」


??!


他拉我的手腕,我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走,突然发现方向不太对,又莫名地兴奋。


「俞阳,等等,俞阳,前面是湖,等等,你拉我去哪……」


……


所以他还真要把我丢湖里了啊?!


这人也太说到做到了吧?


……可能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他跟我一起跳了下去。


如果我俩有一个不会水的,明天早间新闻就是某大学一对情侣投湖殉情之类的了。


就算已经初夏,夜里的湖水还是很冰的,而且水质大概率还不是那么的好。


我慌乱地踩水,另一边的人早气定神闲地捞了我一把。


我们学校的人工湖好像还挺浅的啊,靠近岸边的话,感觉他基本能踩到地了。


我紧紧攥着他领口,湿湿的衣服异样地黏在身上。


「你也有病是吗,俞阳?」


他刘海沾湿了水,我看得不爽就替他撩了上去,才发现他在笑。


剑眉星目的人,笑起来比月色还抢眼。


「是啊,我也有病。」


被他呼出的热气,充斥着耳郭。


「所以别人都觉得你怪,我不会。」


9


我一直不懂俞阳干吗非看上我不可。


我是个不被认同的人,而俞阳是个被所有人认同的人。


这点,从他拿奖学金拿拿到手软,而我被同班同学避而远之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我无聊地拿筷子戳饭时,根本不会想到有人能坐我对面。

「嗨,俞阳,好巧。」

我干巴巴地朝对面人打招呼,他垂眼拆筷子。

清晰的指节,掰开一次性筷子的动作都能这么赏心悦目。

「不巧,今天食堂空位这么多,我为什么坐你前面?」

「因为我是来找你的。」

……他说话,一向都这么直。

我往嘴里塞了口饭,其实我感觉到他在看我了,但我不太敢抬起头来。

于是提升到平日三倍的干饭速度。

直到感觉桌下的腿,被人顶了下。

……

俞大佬舒舒服服地倚着椅背,就等我抬头看他。

「快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我试图让他别这么看我,长腿别这么不客气地抵着我。

可他扬眉,微翘了下唇角。

连笑都明目张胆地惹眼,桌下的腿又顶了顶我。

「老子喜欢你,你准备装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

……

10

明明是他先跟我告白的。

我坐在楼道口,盯着窗外晃动的树就止不住地回忆着。

直到电梯叮地一声将我拉回现实。

俞医生,可真是让我好等。

春末,这大概是他最后穿风衣的季节。

不得不说这人也真适合风衣,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精致的小臂,随手拽着车钥匙,

衬得他人身型也颀长。

凌晨两点了,他瞧人的眉眼染了丝倦。

「干吗?」眯眼毫不客气地打量我。

「俞阳,我家热水器坏了。」我直抒胸臆。

「……」

他看了我一两秒,扯了下嘴角,「不会去外面洗?」

「这么晚了,哪有开门的。」

他抬手解指纹锁,我就在他身后跟着他。

「24 小时营业的很难找?或者你去别人家里洗啊,不是很会送小饼干吗?」

可他毫不留情面,抱着臂横在我和他家门口间。

「可我只离你家近,只和你熟嘛……」

其实我有想过,这么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女患者在他面前揉着臂撒娇了。

他早该铁石心肠了才对。

「那就别洗。」

果然,铁石心肠。

我怔怔地盯他。

慢慢酝酿一下情绪。

不久,委屈和不甘就钻出来了。

我鼻腔酸了,啪嗒啪嗒地在他面前掉眼泪,谁知道几分真几分假的事,还真能让他在这么几秒内就破防。

「你丫哭也哭得是一个路数吧……?」

是,我以前在他面前哭得也不少。

好半晌,我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终于在鞋柜的犄角旮旯里找出鞋套,扔我面前。

我边吸鼻子边勾着鞋套皮筋的边,站也站不稳,终于他在几次看不下去的目光下,握住了我的脚踝。

帮我干净利落地给换上。

11

他家一如既往地性冷淡。

没一点有人气的东西,说这屋子几个月来没人住过我都信。

「浴室,快去洗。」

他拿下巴告诉我浴室在哪里。

可我站他身前,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又想干吗。」

很明显,好几年不见,俞阳忘了我是个怎么样的疯子了。

我向前几步,猛地扑他。

谁会在自己家里有防备呢,所以他很猝不及防地被我压在了沙发上。

听见耳边他清冷的低骂,倒下的瞬间还下意识地护住我的腰。

可他明明应该先关心关心他自己。

我毫不留情地掀起了他的衣服。

小腹隐隐的肌肉轮廓表明着,这人这几年也没疏忽了体育锻炼,因为刺激而攸地收紧的腰身显然更为诱人。

不过我今天的目的先不在这。

我的目光朝他左胸移去。

那儿依旧有串写得很漂亮的字。

纹的正是我的名字。

「你不也是没洗掉吗,俞阳。」

12

浴室里,花洒淋下蒸腾热气的水。

我脑子里徘徊着他刚刚尴尬的模样。

男人黑了脸,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掩着面目,把我往浴室里赶。

摔门都用了挺大劲。

……想到这,我在浴室里,扑哧就笑出了声。

目光朝下移去时,还是望见了腿上纹的那串名字。

在结了痂的伤口旁,过了不少时间,颜料有些晕染。

想起当时俞阳对我俩纹身的评价:

「笨蛋情侣才干的事儿。」

……

那时候,我病情加重了。

躁狂症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团乱麻的日子里插上头疯狂搅拌的叶片。

严重的时候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就给他打电话。

他课业繁重,往往是凌晨两点刚沾上枕头,又被我一个电话叫起来。

都没生过气。

那天我趴在寝室的阳台,跟他说,我想纹身了。

他默了一两秒,哑着嗓子问我为什么。

「我加了个病友交流群嘛,然后有个小姑娘说,她一发病就去纹纹身,纹身确实能让她的焦虑缓解不少。」

「我就想啊,要不我也纹一个呗,试试看,万一真有效呢。」

「俞阳,我快被我莫名其妙的亢奋折磨死了。」

「……」

那段时间,我总是和他说些很丧的话。

我一直以为,他这样优秀,是理解不了我的,却又控制不住地在他面前大倒着苦水。

「好啊,准备纹什么?」

他声线一如既往清淡,揉着点倦。

「你名字。」

……他沉默一两秒,哼笑一声。

「呵,想过以后要是洗掉,得多疼吗?」

「……」

我为什么想纹俞阳的名字呢,因为我二十几年乏善可陈的日子里,他是唯一歪七扭八的光。

说白了就是想纹,怎样都行,他的名字就他的名字,反正我没什么可牵挂的人。

……

于是在步行街的一个小楼道口里,找到了朋友推荐的小纹身工作室。

俞阳陪我去的,他说他只陪我,打死也不会纹身。

……我躺在椅子上,在身上画线时还没什么感觉。

那纹身枪嗡嗡运作时,就想逃。

俞阳插着衣服口袋站我旁边,我仰头看他垂下的眼,冷淡而精致。

「俞阳。」

我勾他的手,有些冰冷,他任由我抓着。

「我怕疼。」

「事到如今说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

手指被他回握,有些粗粝的触感轻轻痒痒,他笑意并不太明显。

「俞阳……」

我第二声喊他名字时,他明显有点顶不住了。

手指勾了勾我,妥协似的。

「真怕疼啊?」

我点头。

一两秒,他思考问题总是很快,又很独断。

转身就拿纹身参考的图样册翻,抬头指给纹身师看。

「也给我纹一个,纹这里。」

就跟说「再给我上二两菜」一样简单。

……

我愣了。

其实我本意只是跟他撒撒娇,没想让他纹哪儿的意思。

可他说纹就纹了,清清散散的。

他纹的位置皮薄,大概比我纹起来要疼好多。

纹完红了一片,他自己看起来倒跟没事人一样。

「行了,情侣纹身。」

套上外套,他笑得愜然,还有心情揉我的头发。

「别喊疼了,哥陪你一起疼,给不给你面子?」

……

13

我拽着衣服的领子走出浴室的时候,俞阳正倚在沙发上看电子书。

高挺的鼻梁架上金丝边眼镜,像是把欲色拢起般。

朦胧地勾人。

「俞阳,你家里有红霉素没?」

我问的是废话,医生家里怎么会没这种基础药品。

他抬头,漆黑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穿的是特意挑的睡衣,当然不介意给他多看一会儿。

只是,他眸光也没停留多久就是了。

有些懒散地起身,电子书被他随手甩在沙发上,他往客厅里走,我就跟着他。

大抵是拉开家里储物柜的门,我好像看见门里还藏着以前我送他的巨大狗熊,他居然没扔掉。

想看清楚一点的时候,他侧了侧身子,挡住我的视线。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去别人家,别到处东张西望的?」

这句「别人」还是稍乱了下我的心绪。

他垂着眼,根本不太愿意往我身上看,整个人都一副懒散的样子,倚着柜门。

红霉素软膏在我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上次的伤口还是发炎,没好?」

他嗓音很淡,融进柔柔的灯光底却依旧赏心悦目。

我摇摇头,拨了拨头发给他看。

「我耳洞又发炎了,你看。」

「……」

耳洞是几年前打的,其实我打了以来就经常断断续续地发炎。

俞阳以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常嘲讽我当时没选好打耳洞的人。

他说他来打最好。

……

「俞阳,这个地方,我涂不到。」

我追着他,他一步顶我两步,又猛地停下来。

我差点撞他身上。

好像听见他叹气,

他转过身看我,微弯腰,凑得很近时,能瞧见他眼尾那颗细小的痣。

「这里?」

耳钉被他拨了一下。

我点点头。

他将软膏挤在棉签上,一只手捏着我的耳垂,一只手慢慢地把软膏在那涂开。

他很专注干一件事的时候,眸色就认真又深邃。

「还发炎就把耳钉摘了吧,有点过敏。」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全喷洒在我耳廓了。

「……俞阳。」

我喊他名字,他轻嗯了一声。

「今晚我不太想回家睡了。」

「……」

我常常不经过脑子就说一些话,话刚出口时,难免难堪。

就如现在,他默了好一会。

他清清冷冷地喊我名字,终于直起身,夹杂少许戏谑的嗤笑。

「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没分寸感这种东西?」

「我们的关系,有熟到这种程度吗?」

14

……

「俞阳我……」

我想拉他的手腕,他任由我拽着,垂眸,可我却半天说不上话来。

到底是多深的夜,话语全堵塞进我的喉咙。

他忽然轻笑了声,弯腰,将我的发丝勾在了耳后。

「我就这么像……你的狗吗?」

漆黑的眼眸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我,我看见那里面自己无措的影子。

我承认,那么一刹那,我还是颤了下。

他干脆拽着我的手,把我扔沙发里,质量上乘的材质摔上去也并不痛,直到他覆身压上我。

攥着我手腕,很疼。

「所以你想要我过来我就得过来,想把我踹开我就得配合你滚远点?」

「现在你朝我招手,我是不是得再跟你汪汪叫两声?」

「嗯?」

男人的手故意不安分似的。

我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法很快适应起来,所以在他身下挣扎,他眯着眼瞧我。

下巴忽然被人抬起。

「看看你,现在还不是讨厌我吗?」

他的指骨,硌着我下巴难受。

我拼命地摇头。

其实我很想跟他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把他当我的狗,我也不讨厌他。

可我张了张口,溢出嗓子里的只剩呜咽。

该死的是,躁狂症这时候又一点点消磨我的情绪。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狼狈样。

可他喊我的名字,一字一顿,像是在慢慢咬着念一样。

「当初是你先抛弃我的,当初是你说分手的。」

「你在这委屈什么?」

「……」

掉下来的眼泪被他胡乱地抹掉,他的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粗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身后那盏暖光的落地灯看。

思绪,又偏偏不止地落进那团记忆的漩涡里。

……

和俞阳在一起后,好像听见最大的流语,就是:

医学院那个俞阳怎么看上我的。

我交不上什么朋友,和舍友也不太熟,一方面因为我这人本就孤僻惯了,另一方面还拜一个人所赐。

我的妹妹,安子乐。

不是亲妹妹,因为我是被领养的。

早年养母在医院里诊断出不能生育,于是在孤儿院抱回了我。

起初他们对我很好,直到某天养母兴高采烈地自医院回来。

我那时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她说她怀上孩子了。

后来,妹妹出生,我的一切都被抢走了。

安子乐是亲生的,父母当然对她会比我要好很多。

又因为是梦寐以求的孩子,养父母给了她数不清的溺爱。

于是,我就一直被安子乐踩在头上。

她看不起我,嫉妒我,做错事总是把祸往我身上推,号召着她的朋友去孤立我。

我本就是……不太开朗的性格,而她却被人说成暖洋洋的小太阳。

可她私底下曾千百遍地说过让我去死。

……

躁狂症的病因是查不清的,为此,我高三的时候还花过养父母不少钱去医院治病。

上了大学后,他们就更不想管我了。

我的妹妹,总是在学校的各种论坛上编造些关于我的言论,说我是疯子,说我精神不正常。

我不懂她哪来的毅力持续抹黑我,问她的时候她语气活泼而顽皮:

「我闲得无聊呗~姐,你别想过得好。」

「……」

后来,就让她知道我和俞阳在一起了。

她当然大发雷霆,想不通俞阳是怎么看上我的,不停地跟我打电话,要我和俞阳分手。

……我当然不会管她。

可持续的语音轰炸总让我精神衰弱,她不停地贬低着我,说我配不上俞阳,又在学校里广泛地散播些我高中时和小混混混在一起的假消息。

养父母家里有点钱,任凭着她这样为所欲为。

俞阳听到那些风言流语了吗?我不知道。

可我却越来越下意识地躲着俞阳,渐渐不愿意跟他一起吃饭,不给他发消息,也不再深夜骚扰他。

俞阳感觉到了,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不理我?」

天知道那段日子里,我一听见他清散的声线有多想哭。

我跟他说,我没事。

他默了好一会,轻哼了声。

「论坛里面造谣你的事也太假了,别以为我会信。」

……

他总是这样,拐弯抹角,又恰到好处。

所以俞阳他太好了。

我不懂我到底有什么配得上他的,他到底有什么好喜欢我的,这段恋情为什么能被我们保持得这么完美。

可那段日子,他却真的是晃晃悠悠支撑着我的唯一稻草了。

直到养父母打电话过来。

直截了当,要我跟俞阳分手。

……我不懂,他们怎么把手伸到已然不怎么管的养女身上来了。

才知道,安子乐一直在家里闹。

养母轻轻柔柔地喊我的名字,行间里却不容拒绝。

「你妹妹心情特别不好,你就受点委屈,啊。」

「我和你爸呢,养你也不容易,你是不是该听我们的话了?」

「和你男友分手吧,我听说他学医的,家里条件也不错,不是你高攀得上的,放手吧。」

「我和你爸一致商量,觉得你们不合适……」

是啊,我不配,我不配。

所有人都在跟我说,我配不上俞阳。

我怕在宿舍里哭吵到舍友,抱着腿在楼道里,俞阳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我吸了好久鼻子才接起。

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们分手吧。」

……他默了一两秒,回我。

「你是不是有病?」

「……」

是,俞阳就是俞阳,他肆意又张扬。

他很优秀,他有可能只是弯腰看见野花里的我有点好看,就把我弯腰捡了回去。

他还不知道我家里那一堆破事,他能做什么都是他想做的。

他甚至以为我跟他说分手,是在跟他开玩笑。

……

偶尔翻过书的时候,看见上面说,胆小鬼连幸福都会惧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极度自卑的人,没法接受太完美的东西。

原来真的,会下意识地去破坏自己,自己让自己有所解脱和缺陷。

俞阳不愿跟我分手,于是我就做了我人生里大概做过最后悔的选择。

我出轨了。

当着俞阳的面。

其实只是借位和学弟接吻给他看,其实真要借了我已经后悔。

最后是学弟拉了把我的腰,唇堪堪擦过我的耳畔。

……

反正,俞阳是崩溃了。

一天发几十条消息给我,全是他不相信,他不认为我是这样的人,他说我告诉他我是演的他就回头,他说没什么他可以拯救我。

可我还是,跟他说,我不要他了。

记得他跟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嗓音嘶哑。

他话语里的情绪,好浓烈啊。

于是他一说话,我就哭了。

他说,真有你的。

他说,这是你的选择,是你不要我了,你给我记好了,是你的错。

可大概是他喝了酒,他说着说着,鼻音就浓了。

他说求你,你回来吧。算我求你,行吗?

……

我挂了电话。

至此。

名叫俞阳的人,再没在我生命里出现过。

15

腰上陌生的触感让我回过神来,清晰指骨的触感逐渐往内里探去。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俞阳,等……」

男人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漆黑的眼眸紧盯着我看。

「胆子真大啊,这时候走神。」

「……」

我忽地卸了力,不挣扎,任由他得寸进尺。

他偏偏还停住了。

「嘁,躺平了?」

我躺在沙发里,仰头看他。

他好看的手终于从我衣服里拿了出来,因为做主刀医生,他的指甲剪得光滑平整。

睡裙上头的领口被他慢条斯理地扣好。

「你这算什么?分点甜头给你的小狗吃?」

男人轻勾了下我的下巴,他言语里的凉薄让我颤栗。

「算了吧,你的小狗觉得你……」

他终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我。

「恶心。」

16

快到夏天了,也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波降温,春末的雨下得格外的冷。

我坐在医院长廊的靠椅,手摁着棉球。

狂犬打完了倒数第二针,还真和俞阳说的一样,我再也没在医院看见过他。

其实,明明是邻居,我俩也不太常见。

就算偶尔倒垃圾见到了,他冷冷一瞥,我也不敢怎么样。

我有些害怕。

曾经那么好的俞阳现如今对我避之不及,我怕我再近一步,他就直接搬家离我而去了。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离开他的,可再见他,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黏着他。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而这情况也只会加深我日益繁重的焦躁。

连着的大雨天,愁绪一股脑打人心上一样。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高跟鞋。

我之前听说安子乐过了十八岁生日,她一向喜欢打扮,所以成年了就穿上心心念念的高跟鞋也不奇怪。

我抬头和她对视,也没想到在医院也可以遇到她。

运气也太不好了。

「姐,你怎么还带着这么土的水杯呀?」

她视线移到我手里握着的玻璃杯上,双层带内胆的玻璃杯,我不觉得哪里土了,她总是想方设法挑我刺。

「怎么没有人送你新杯子呢?」

娇俏的女孩弯眼笑起来,冲我挑衅。

「哦,原来是你没有妈妈呀~」

这嘴是真欠。

我实在懒得理这种无聊的激怒,而且我最近情绪还挺不稳定的,医院里,我不太想对着她怎么样。

于是我站起身,准备不理她直接走了。

可她明显不太想放我离开。

「我刚刚看到咯,你不会追到医院来特意找俞阳的吧?」

女孩依旧在我身后叭叭个不停。

「怎么了,姐姐,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不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他吗?」

「人医生现在说不定都嫌你烦,没办法,你这种人不就是不讨人喜欢的疯子吗?」

「孤儿的心理大多是有缺陷,我要是俞医生,啧啧啧,我自己都怕……」

「……」

我吸了口气,我果然还是不能好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他妈不该担心一下自己这傻 X 脑子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吗?」

是不是和俞阳在一起的后遗症,我一骂人怎么也喜欢带脏字了。

或者是我,怒气终于积攒到一个点了?

安子乐明显被我骂蒙,好半晌没动作。

我瞧她这傻样本不再准备理她,谁知道她一巴掌下来,甩在我脸上。

于是后面的场景,我就有些不受控了。

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心跳一下子蹦得老快,什么都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冲上去,别管什么乱七八糟的。

女人的打架,无非是拿指甲刮脸,扯对方的头发。

我听见她骂我疯子的叫喊声,周围人反应过来的劝架,回过神的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头发好像被她拽掉一簇,头皮生疼。

我没哭,可怜我也不想装。

所以周围的人全在安慰她,是医院里,护士到场得贼快。

安子乐狠狠地盯着我,在给她妈打电话。

说,她受我欺负了。

接下来,安子乐开了免提。

于是我听到我的养母,对我穷尽一切词汇的恶毒咒骂。

说不该养我,说我白眼狼,叫我给安子乐道歉,跟我说永远也别再喊她妈。

我麻木地听着,围观的人群探头探脑,最后又被驱赶。

我脸上大概有不少她亮片美甲的抓痕吧,所以我看起来更贴切一个狼狈的疯子。

我才发现我的玻璃杯在我们打架的时候被摔碎了,水流一地,玻璃渣亮地晃眼。

有护士上前来问我们到底什么情况,警告我们不要大声喧哗,这里是医院,不是什么给人闹的地方。

电话里,养母大概在安慰着安子乐,帮着她一起骂我。

我有些不敢抬头看,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鞋。

很奇怪,无论是看见俞阳的什么东西,我都能认出来是他。

原来他今天在医院啊。

他插着大褂的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看我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口罩遮住大半的面目,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张了张口,喊他的名字。

「俞阳,我额头是不是破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依赖俞阳,无非是他在我空洞的二十年里给了我爱而已。

现如今爱是他的东西,他收回也轻而易举。

所以我仰头看他。

他站我身前,眼里是公事公办的冷漠。

「处理伤口去挂个号,找护士。」

「……」

我呆愣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

「我只是顺路拿药。」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本就不想管我的。

别找他,也别让他给我处理伤口。

是啊,他不是跟我说过的,他觉得我恶心。

我确实活该,本就是我抛弃他的。

我到底在渴求什么再让他回来爱我。

我猛地低下头,脚底下的玻璃碎片亮晶晶的,我本想着是我自己的水杯,就算要保洁人员打扫,我还是先把它们归一归比较好。

可是手碰到那些玻璃碎片,我却忽然将它们抓进了手心里。

然后握紧拳头。

先是拉扯人神经的疼痛,我怔愣地盯着血液一滴一滴自我的掌心流出,溅在地板上,混进细碎的玻璃堆。

摊开手,细小的玻璃碎全扎进伤口。

好疼。

可我还没仔细看,手腕就猛地被人抓紧,泛白的指骨捏着我手在抖。

我很少见俞阳失措的样子,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手也淌上他的皮肤。

他几乎是咬着牙在喊我名字。

连尾音都在颤。

17

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懂我的卑劣性,所以我坐在病床上,垂眼看他低着头,一点一点拿镊子夹走我伤口里的玻璃碎。

心情居然会上扬一点。

俞阳,你还是没法不管我。

生理盐水冲过伤口时会有些疼,我下意识地缩了下掌心,又被他牢牢固定住。

他一直,一直都没再讲一句话。

眼睫垂下时,轻轻扬扬地在他的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掩住了他的神色。

感觉,是有点生气了。

我动了动被他握着的手,终于在我第三次不安分地挣扎时,他抬头看我。

漆黑的双眼,总给人冰冰冷冷的印象。

「乱动什么?」

「嫌扎的玻璃还不够?」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拿手抓玻璃?」

我呆愣地看他,他俊朗的面上少有地覆上怒气。

真的好凶啊。

我低头,瞧着诊室里一旁立起的遮帘,有光悄悄地从那道缝隙里漏进来。

「俞阳,我又发病了。」

我伸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这里也被挠了,一碰就烧了一样地疼。

「这几年。还是没控制多少,焦躁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吓到人。刚刚也是,我明知道我不该打这个架的。」

「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有的时候半夜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明明困得要死了还是睡不着觉,好在没人管我。」

「你出现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找你,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知道我是个胆小鬼,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博取你的注意。」

「所以你……体谅一下。」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还下意识地对着他嘴硬。

他抬我的下巴,冰凉的棉球蹭进伤口。

「体谅?你挺烦的,说实话,」

又到了熟悉的俞医生暴躁清创时间,他话语清醒冷静,我的心情被他猛然拉下谷底。

「胡思乱想,多愁善感,你的小毛病还真没多少人能受得了。」

纱布一圈圈地缠上手心,我被他说地抖了下。

「我不是跟你说过,既然丢下我,就别后悔吗?」

「分手是你说的吧?现在又回来找我,是不是太廉价了?」

「……」

廉价。

这人有时候,说话真的又寡情又直接。

我感觉我头低得快看不见了,被他一股脑拉扯着心绪,他说得对,所以我觉得煎熬又……羞耻。

面前的人站起了身,白色大褂的边在我眼眸里晃了晃。

「走了,哦,有件事忘和你说。」

他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准备搬家,换个离工作近的房子。」

「……」

就像是,心情被人带着往下坠一样。

感觉自己身体不断发着冷汗,漫天盖地的失落朝自己袭来,同时眼前的事物有些恍惚,鼻腔忍不住就酸了。

他离开的步子可没一点不舍得。

我忽地不开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站起身猛地追上他,拉他的手腕,仰头看他。

俞医生被我抵到门板上。

他瞧人时总带着漫不经心的劲儿。

说实话,挺欠的。

于是我拎着他衣领子就吻了上去。

边想着,干脆全疯了吧,摆烂吧,我有什么办法,人真的控制得住自己怎么喜欢另一个人吗。

闭眼了,不敢看他什么表情。

胡乱仓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弄些什么,直到反应过来,羞耻而尴尬又松了力。

然后后脑勺就被他摁住了。

他根本没想放过我似的,应该说差点想把我吃了。

明明挺清散的人,吻却那么攻城略地。

我真的,被他亲得脚有些软,快跌倒的时候还被他捞了一把。

他伏在我颈肩喘息,笑。

「这次吻我,是你自己的想法吗,嗯?」

才发现,他根本是没生气,没想离开我。

故意的。

我扯他的袖子,他任由我乱搞。

「俞阳,逗我很好玩儿?」

「那你呢,还会像以前一样跑走吗?」

科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混上他身上洗衣液清散的香。

我狠狠地摇头。

他将我搂进他怀里,很紧很紧。

「抱歉。」

「小狗只是,不想再被你丢掉了。」

而关于我找学弟演戏给他看那件事,俞阳说,他早就看穿了。

他只是生气,我就这么抛下他了。

18

我躲在俞阳的身后。

他侧身,揽着我的腰把我往前挪。

「我家不是鬼屋。」

「没必要这么怕。」

……是,今天,我和俞阳见家长了。

出门前花了一个半小时选衣服,男人从倚着门框等我到干脆躺我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了还顺手把我刚理好的头发给揉乱了。

……

他一副正儿八经平平无常的样子,我却紧张得要死。

毕竟……我不是个很能讨长辈喜欢的人。

摁响了门铃,过了好几秒,传来室内哒哒哒的脚步身。

然后听见欢腾的狗吠。

开门,没见到人,差点被只狗给扑倒了。

俞阳很有先见之明地挡我身前,抬手把努力往前拱的狗头摁回去。

面前传来柔柔的女生。

「哇,你就是我弟妹呀?!」

俞阳他姐……好热情。

我被她拉着手腕往屋里走,期间她家狗一直哼哧地跟在我们旁边摇尾巴,我从未见过这阵仗。

「爸呢?」

俞阳从她姐手里夺回了我的手,引得他姐哼了声。

「刀被我砍碎了,爸出去买了。」

「……」

俞阳他姐……好身手。

「你们……」身旁的人显然已经挺熟悉这种情况,叹了口气。

「晚上能吃得上饭吗?」

「诶呀,阿阳,你做我们就吃得上呀~」

「……」

于是,他姐很成功地把俞阳调离了我们。

现在,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不是探究的眼神,而是星星眼的好奇心。

「这位小姐……」

她将手比成一个话筒状,抵在我下颔。

「你怎么忍得了俞阳的臭脾气的?」

「……」

一下就给我整不会了。

「俞阳平时欺负你你可得跟我说啊,别的不行,作为他姐我教训他可是很有一套的。」

「你多大呀?年龄是不是比我小,我跟你说,我从小就想要有个妹妹……」

「你放心,我不是扶弟魔,我是扶弟妹魔,嘿嘿嘿,你长得好可爱呀,怪不得俞阳看上你了……」

脸颊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了下,我呆坐在那,不知道手该放哪好。

这两姐弟性格差距也太大了。

「你别吓着她。」

眼睛忽地被人盖住,俞阳清冷的声线就在头顶响起。

他轻轻把我头往后带,我就得随着他扬起脖子。

「不是吧,你连我醋也吃?」

听见他姐不服的声线。

「我只是不想让你带坏我女朋友。」

男人的声音忽地凑到我耳边,低沉的气息全打在我耳廓。

「乖,别跟我姐玩儿。」

「跟我玩就行。」

「……」

俞阳回到家里是不是就成直线式下降地变幼稚了?!

……

没过多久,俞阳他爸就回来了。

我曾经对叔叔偷偷进行过千百种猜测,俞阳他爸本就是我们市很有名望的教育家,本以为是沉稳而严厉的父亲,没想到……这么亲和。

上了点年纪的老头拉住俞阳他姐,不断确定俞阳是不是真带了个对象回来。

「这么好一姑娘能看上我们家小俞啊?」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姐还在旁边附和。

……

其实我知道,俩人虽是一问一答,声音却不小,来俞阳家之前,俞阳多多少少会告诉他们我的状况。

所以,挺感谢他们的。

尽力让气氛活泼起来,照料我这么一个敏感的人的情绪,让我不至于如进门时那么紧张。

他家的狗,也不停地朝我摇着尾巴。

饭最后好像大部分还是俞阳做的,我搭了把手,厨房里,俞阳告诉我他爸和他姐都不怎么会做菜。

「老爸今早就兴高采烈地跟我讲要给你做一大桌子,我倒觉得还不如点外卖。」

「没事呀。」

我将切好的葱姜递给他,瞧着下进油锅时激起滋滋地响。

「我很开心。」

大概是……终于参与了一次人间的烟火气。

终于不是作为被讨厌的存在,终于被人夸了一把。

我眨了眨眼,发现眼眶有点酸了。

是炒起的辣椒太刺激了吗。

一口鸡块突然送到了我面前。

「别哭啊。」

他垂眼,一如往日淡薄。

「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哭的。」

19

吃完饭后,和俞阳逛到了院子里。

今晚的星星很亮,他家的院子也打理地很好。

悠悠扬扬的石块小径弯至山石边,零星的盆栽郁郁葱葱。

我咬着手里牛奶的吸管。

他姐硬塞给我的。

「好喝?」

身旁的人扬了扬眉,我懵懵地点头。

「你知道吗,牛奶残留会为厌氧菌提供较好的生存环境,加速细菌的生长速度。而且细菌还会分解蛋白质,产生含有硫化物气味的气体。」

「啊?所以呢?」

我呆呆地听他突如其来地科普。

「所以……」

他俯身,正巧扬起一阵风,他眼里的月,像一片未散的星河。

压低了嗓厮磨。

「接牛奶味的吻,要搞快。」

……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我。

他说,喜欢而已,没什么理由。

我不开心了,觉得他在糊弄我。

「好呗,大概是因为你好玩吧。」

于是他来哄我。

我不满意。

「那因为你可爱。」

「你脾气好。」

「你脑袋奇怪。」

「你数学题做贼快。」

「我没法对你生起气来。」

「你……」

他一口气给我举了好多好多。

到最后,轻敲了下我额头。

「是,喜欢你没什么理由。」

「但如果真要说,任何,都能成为喜欢你的理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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