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这样一个场景,当我们围在一起激情四射地讨论着村上的小说时,有人突然来了一句:你们读的不是村上,是林氏村上。众人戛然,开始心虚。然后他继续说:村上的小说用语简洁明了,林氏修饰过多。台湾的赖明珠更接近村上的风格。噢?阁下还读过台版?当然喽,不过再好也好不过原著。
是的。再好也好不过原著,独一无二。而不同的译者总能产生不同版本的译文。还有一种恶心的说法,读译文,就是读别人嚼过的东西,精华被滤掉了,留下了别人的口水。于是,不懂日文的我们,被浇了个透心凉。心中暗自发狠要去学日语。可是,如果想读马尔克斯,就去学西班牙语?想读加缪,就去学法语?想读穆尔齐,就去学德语?这样的人可能存在,但显然不是芸芸众生中的你我。如果在讨论外国文学的时候总要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就只好去读中文小说了。但你能忍痛割爱吗?那不如起来反击吧。
一旦遇到打击你阅读译文的原著党,为了不影响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热情,可以先问自己两个问题。
鄙视译文的那些原著党,他们真的读得懂原著吗?
读译文和读原著的主要区别是,前者是读别人的翻译,后者是读自己的翻译。读原著的人也是要把原著转换成中文的意思才能读得懂,只不过这个过程是在它的大脑中实现。越厉害的人转换速度越快,但转换过程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所以这个主要区别就转换为,是译者翻译的好,还是原著党自己翻译的好。答案显而易见。首先,译者翻译整本书投入了巨大精力,且在翻译过程中参考了很多文献,有些负责的译者还会向作者请教问题以提高翻译准确性。原著党会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吗?其次,译者将原著的意思用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出来,这和部分原著党只在大脑中过一遍有着千差万别。有些话你以为自己读懂了,当需要你用中文表述出来时,却磕磕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说明你只了解一个大概意思,并没有懂透。以这种理解程度来读一篇说明文没有问题,但要读小说,可就不好意思了。
阅读原著是否会影响阅读体验?
先来讲一讲什么叫阅读体验。它不同于书评或读后感。书评一般是基于一本书的几个特点,然后给予总体性的评价,建议读者阅读或不要阅读。读后感,顾名思义是读者阅读结束后的感想。这种感想往往飘得很远,书只不过是一个引子,读者产生共鸣后,颤动了自己的灵魂,可能和书就没多大关系了。而阅读体验呢,它注重的是一整个阅读过程,是人在阅读过程中的即时反应,因为景物描写而着迷,因为人物对话而嗤笑,因为少儿不宜而面红耳赤心乱跳。阅读体验是人在阅读过程中一系列生理和精神反应的总合,它们是零散的,异向的,无法被统一和总结,它们匆匆而过不做停留,却是你阅读过程中最直接最真实的感受。
小说本身是一个庞杂的世界。它包含了现实中存在的事物,也包含了现实中没有的事物。想要理解它,你首先得带着信任的眼光,热情积极地进入。书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人情世故,历史文化,在读者的想象中显得与众不同。你要去感受它的轻柔与挺拔,巍峨与婉转,冷暖与淡薄,厚重与丰硕。直到人与书浑然一体,直到周围环境渐渐隐没。要是在这种状态下,突然“啵”得一声,被眼前陌生冰冷的外文单词从虚拟世界中弹了出来,需要翻阅词典重新进入,那就太让人为难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类似的经历,周末清晨从一场美梦中醒来,躺在床上细细回味,终究恋恋不舍,尝试再续美梦而不得,这种情况老让人不爽了。所以,如果你在阅读原文时,两三行就要停下来查个单词的话,还是先看看译文吧。
这两个问题在心里想想就成,说出来就比较伤人。笔者本身对原著党绝对没有意见,并且发自肺腑地钦佩那些有能力阅读原著的人。他们能从原著中汲取到译文所无法给予的东西。
很多翻译的确也存在着诸多问题。正因如此,读者与译者之间的交恶司空见惯。据说大文豪博尔赫斯和他的英文译者诺曼·托马斯·迪·乔瓦尼的关系简直就像一部斯蒂芬·金的悬疑小说那样充满曲折。昆拉德则对翻译不屑一顾,常常紧盯自己作品的外文译本,花的时间几乎和他创作的时间一样多。但要是没有这些翻译,他们如何名扬天下?也有好的例子,翁贝托·艾柯和威廉·韦弗就关系融洽;何塞·萨拉马戈和他的葡语-西语译者皮拉尔·德尔·里奥则因翻译生情并喜结连理。可见作者和译者就像是对欢喜冤家。
本人喜欢阅读外国文学,却又不精通任何外语。写这些纯粹就是为了给自己,也给那些需要的书友们打打气。建议热爱外国文学的书友,在享受经典译文后,如有精力,可以尝试研读原文,坚持下来必定收获满满。
作者:兰若
职业:工程师
特长:能从排山倒海的蒸汽放空声中辨出宏伟的交响乐,
可在纵横交错的设备管道后窥到光与影的缠绵。
碎碎念:讨厌在上风口抽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