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行者。
是的昨天我说过了,但是那是我吹牛的。我不是孙悟空,我叫武松,行者武松。
没想到,我活到了耄耋之年,何其幸,又何其不幸。独臂之痛还能忍受,无非阴雨之日难受。可是当初众兄弟惨死之状,历历在目,痛于心,然无法言之。
常做异梦,梦见宋公明哥哥和众兄弟前来,扯着我衣袖,口中喊着,武二郎,众兄弟皆聚,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独独缺你,还不快来。
我知是梦,却无法醒来。
我不是天罡星,我只是凡人,我还是残疾人!我喊着,可是对方好像听不见。
武松!你当年的义呢?梦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我。
我刚计划回答,却从梦中惊醒过来。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泪也打落在枕上。每次,皆是如此,每次到这里我就醒了。
义,我当年的义呢?公明哥哥,没想到还在和我提义字!
谁又岂能知道,我一生中最恨的是他,当年急公好义,仗义疏财的及时雨,也是那个开口闭口招安的大哥……
1
当年,我还是个刚刚度过青春的孩子,走哪醉哪的浪荡子。我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急侠好义,揍世间不善之人,平世间不公之事一直是我的人生格言。如果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这么装,那我告诉你,我武功高强,你不听?那我只好动手了。
在别人嘴里,你可以听到我这样的事迹。
怒杀西门庆,义夺快活林,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等等好多好多。咳咳,我也不一一提了,毕竟我是一个低调的人。
如果你了解我,你一定纳闷,景阳冈打老虎的事呢,我为什么不提。
这个我要另外提,因为,那是我一生中做过最炫酷的事。和人打斗,先狠三分,胜率加成。和老虎打,它比你更狠,比你更壮你怎么才能打的过他?
这个秘密就不告诉你了,虎有伤人意是天性,招惹他是你的不对。但是人若有害人之心,对我来说,那就是该死。
那年我才25,我风华正茂,岁月正好。我大口喝着一碗一碗酒,不怕喝醉,亦不怕有人加害。那时我以为,像我这般的好孩子,必定会安稳一生,像别人一般,娶妻生子,哪怕自己身无分文。我以为凭着我的武艺,必定无人敢欺负哥哥,嫂子也应该是个好人。好多人口中传闻的及时雨,也应该不是常人。
后来才知道,世间好人多,但好人却不是不做坏事。每个人都会为了活着,用着不同的方法苟且。
世界那么大,少出去看看。
2
人不经历苦难,无法成长。只不过我的成长代价太大了,我唯一的亲人,就那么被人迫害。他还没有见到我锦衣还乡,荣耀加身啊!
我恨那俩奸淫之辈,亲自手刃他们,以告哥哥的亡灵。他们的血,溅在我身上,开着红色的花,可是我不怕。我的身子颤抖着,也不过是因为愤怒,也不过是因为后悔。
武松啊,你怎么能轻易相信女人的话!
后来啊,心中没了牵挂,做事也不怕后果。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的,便是一个义字。
上梁山之前,我一步一个血脚印,没有不能杀之人,只有不该杀之人。我深知,自己戾气有点重,就像是鸳鸯楼上的一十七口,其中明明有无辜之人,所以,我也罪孽深重。
苦海无涯,我回不了头。放下屠刀,我也成不了佛。
3
我遇见了很多人,他们有善有恶;我也经历了好多事,它们或悲或喜。
如果非要让我说最不后悔的,那就是上二龙山,也就是认识鲁智深。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可以这么相像。我感觉,他就是一个加壮加粗的我。
我们武功不相上下,性格也无比相似,他嫉恶如仇,我也是啊!只不过,他长的比我壮,然后胳膊比我粗,你们别想歪……
他和我说,武松,我们掰手腕吧。
我说,好啊,谁怕谁你个死胖子。
然后我输了。果然,有些东西粗是有原因的,就像是他的胳膊。
他说,武松啊,最难懂得是人心,你可得小心着,你有时候有些鲁莽。
我当年说,这不有你在我身边吗?好多事我听你的就行了呗。
他看着漫不经心的我,说了句,好。
他问我,武松,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做官呗。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武松,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知道吗?他自恋的继续道,和我比,你就像是个傻子!
我和他打架,哦,还是没有打败他。
4
第一次认识宋江,我忘记了日子,只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惊讶。
真是好黑的汉子!这是文人吗?比我一个练武的都黑。
真正认识宋江,是排座位的那天。他喝着酒,唱着歌,一首满江红片刻便作了出来。他好像喝醉了,嘴里喊着一句话,望天王降诏,早招安。
“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我说着,招安,别做梦了。
李逵那个傻大个也瞪着大眼睛喊着,“招安,招安!招甚鸟安!”
结果就是说脏话的傻大个被绑了。然后宋江拍着我的肩膀,说着,武松,你也是个明白人……
是啊,我是明白人,才知道,招安不像自己当初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身处江湖,怎么能玩的过那些当官的文人。
鲁智深说,如果非要招安,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当今奸臣当道,招安不济事!
他的目光扫过我,我懂他的意思。
我也知道了那句话,和我比,你就是个傻子。这句话我也对李逵说过。
后悔当初没有坚决反对招安,大家也没有散了伙,做上普通的老百姓。
因为,兄弟们最后死的死,伤的伤。那个满口兄弟义气的人,还是因自己心目中的忠,把弟兄们给害死了。
我也不懂,在人们心中,权和利究竟有多重?
5
在梁山的日子,我们也曾那么逍遥快活。那时的李逵喜欢喊麦,一边喊一边哭:
一人我饮酒醉
醉把往事化作泪
腰间我挂双斧
只求老娘能享福
年少我独自闯
后来我也轻狂
我一心一意
我倾尽全力
我终遇兄弟情
说老虎我满身怒
老娘我对不住
我做事粗心
我有勇无谋
我只恨我不够孝
挥双斧我杀老虎
开膛破肚我无退路
……
他那认真的样子,不忍心让大家骂他是个傻子,哪怕他就是。
鲁智深挥舞着禅杖,虎虎生风。
时迁跳来跳去,一会从袖子里抖出一大堆东西。
孙二娘催着大伙吃她的热包子……
平静的生活被一纸诏书打破,我们很多人都身不由已。
谁又能想到,我们这些好汉,为着心中讨厌的人,去拼,去打,去丢性命。
6
还好后来,苦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有人受了万箭穿心,有人受了千刀万剐,而我,也丢了一只胳膊,还好经常用的右手还在。
捉住方腊之后,宋江眼睛里似乎都能看到喜悦,只不过被他假意的悲伤给遮盖了。
鲁智深说,武松,别回去了,就在六合寺吧,咱们兄弟不要那些荣华富贵了。
我思索着他说的话,回答道,好!
我也悄悄的和那个傻大个说,李逵,找个地方安稳度日吧,不必回去了,你不是做官的料。
他瞪着大眼睛,怒气写在脸上,“怎么,你瞧不起俺是个粗人?”
我说,李逵,我没有瞧不起你,我瞧不起傻子。劝说不动,也就任他去了。
也许吧,也许李逵能做个好官呢,我不能瞧不起他,谁没有个梦想,我的梦想就是活个八十岁,只求现世安稳!
7
我在喝着稀粥,啃着白菜,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喝酒的时候,传来了消息。宋江李逵他们都做了官,连我也被封了清忠祖师。
后来又传来了消息,宋江被赐毒酒,李逵亦跟随宋江而去。好一个李逵,真是够义气,只不过少了胆气,为什么不为报仇,起兵反了呢?
后来又听说,及时雨怕李逵在他死后造反,毁了他一世英明,便在药里下毒。
想来,这才是正确的结局吧。
他在乎的哪里是我们这帮兄弟……我们107个,皆是瞎了眼。
又细细想来,很多人哪里是被当官的逼上梁山的,更多的是被宋江逼上去的吧。思及此处,遍体生寒。
最后,李逵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梦想,做过了官,而我,也实现了我的梦想。可能,也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吧。
只不过如果有下辈子,我得记着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是我们选错了人。
8
近日略感身体不适,每日只能吃得下一斤牛肉了。想来,我也要去了。今生没有太多后悔之事,只悔自己跟错了人。若可重来,我只愿不遇宋江,情愿,死在老虎口中。
念自己一生无留于世间之物,特写此书,这一年我八十岁。我在六合寺,你在哪?
此书留与有缘人,评论附我毕生绝学。望有缘人善待之,亦善行之。最后附广告,我是武松,我为自己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