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去世了,意料之中的离开,意料之外的突然。
赶赴丧事的路上,老妈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下了船,也对我说了句:“你外公,辛苦忙碌了大半辈子,省吃俭用养大我们,还没享到一点福,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啊。”
来到外公的棺材旁,妈妈哽咽不止,我在一旁只能默默地看着,外公的遗像是今年初刚拍的照片,照片里外公爽朗的笑容让我产生错觉,外公只是在休息,过会儿他看到满堂子孙就会哈哈大笑。
一群同村的老人围在火堆旁,一言一语谈论着他们印象中的外公。
“老家伙,身子骨那么硬朗的人,还是走了啊”
“你说他怎么就闲不下来呢,他中风瘫痪的那一天,还在我家后山砍柴,还推了一个小推车来装柴火,家里那么多又不是用不完,天天要上山砍柴,一年四季就没停过。”
“要我说,他八字里就是这个累死累活的命。享不到福的,有次他砍完柴在我家前院里歇脚,才刚坐下来就说自己腰酸背痛的,马上抡着一捆柴就走了。”
“娃,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偷吃了田里的西瓜,你外公用竹竿子打你,你哭着跑,他就追着打,你说你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到他这住了。”
“他瘫痪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算是休息够本了,我们还想着,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到那时候再来看看他,走的那么突然,好像过完年,他就上九十岁了吧。”
我听着,然后在心里默记下来,老人们的交谈总是一针一线编织着过去的景象,外公的形象不再像躺在棺材里的枯槁模样,我回忆起外公爽朗的笑容。
老人们的交谈总是在讨论过去,也许在他们眼里,未来已是清晰明朗,当下只有找寻年轻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们也像现在的我一样,迷茫,憧憬,老了才觉得未来没什么可期盼的,过去的自己,总是最渴望回去的时候,总想着人生仿佛可以在回忆中重新来过。
烟火炮竹,爆炸过后就是烟雾缭绕,一个圈形的烟雾在视野中升空,在这过程中不断扩散开大,一开始是圆环大小,到后来变得跟呼啦圈一样大,直至消失不见,就像一片树叶落在叶堆之中,所有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人的一生浓缩其中。
三个晚上的守夜,七盏油灯在昼夜之间漂浮不定。亲人们轮番看守,此刻静默无言,大家都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孝心。
出殡的这一天,黄纸满天飞舞,唢呐声和冷风齐行。秋季已过,仍然让人感受到萧瑟的苦寒,时而悲怆,时而苍凉。
在我的想象之中,死亡是一个过程,我相信人有来生,人有千百次轮回,世间所有生命的组成都是周转不息的,在我的想象之中,来生是一道打开的大门,外公走在通往来生的道路上,我们彻夜不眠的声响是否能传到外公那边。
倘若外公在临门前那一刻,回首观望现世的我们,我会对他说“外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