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五岁了还不能言,
急坏了家人,
这孩子,
是否天生比别人愚?
而你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思,
一遍遍,
懵懵懂懂脑中有一丝光绪。
当十岁了老师提起,
你忽然想问什么才是这世间第一等追求?
是功名利禄吗?
是光宗耀祖吗?
哦,圣人!那我就做圣人吧!
引起,也许是一堂哄笑,
或者不屑——
这天生比别人愚的人,
也能做圣人?哈哈!
但你不在乎,
一次爷爷带你去宴会,
望着那月亮,那山,
你随口一吟:
若人有眼大如天,
便道山高月更阔!
一语,
却震惊了四座!
可世人的眼,
常只能看眼前的真实哟!
你真的在做了,
看《大学》,朱子讲格致,
好!就携一班朋友,格竹吧!
毕竟想当圣人,
总不能只是口头说。
格,格,格,
看,看,看,
想,想,想,
却还摸不出一个理。
一天,两天,三天,
朋友觉得无趣,
一个个都走了,
只有你还憋着脑筋愣是不放弃。
啊,四天,五天,六天,
七天——终于,你病倒了,
一病,就落了个病根陪你一辈子。
憔悴的脸,
再瞥眼窗前的竹,
猗猗袅袅,
圣人啊,就真的永远只是个梦?
于是你开始沉迷词章,
写,写,写。
你也沉迷兵法,
曾匹马不告而别去边塞勘敌。
沉迷佛道,
结婚当天,人不见了,
一寻才知是跑到道观去跟道士谈理。
哦,以后,怎么办?
听家人的,当官去吧!
可朝廷昏败,
越做越憋得心头有一口气,
终于忍不住上书,
迎来的却不是赞赏,
而是皮开肉花的重重的廷杖。
一棍,一棍,又一棍——
叫你说?叫你写?
你的身心,都快奄奄一息……
打完没死,把你发配瘴地去自寻生灭吧!
但想想不对,
敢反我者死,
还是马上赶尽杀绝!
于是一路刺客尾随,
你也胆战心惊,
终于惊险地躲过了,
可来到目的地,
却发现满目尽一片的荒凉……
这地方,
是人住的吗?
自己搭屋,
自己做饭,
荒山野岭的,
好像落得一无所有。
静静地在这里,回想曾经,
那小时候的梦,
似乎已遥不可能。
没有名,没有利,没有位,
落得一身蒙冤不白,
廷杖受辱,
还差点被追杀……
啊,放下吧!
反正都到了这穷地方来,
没什么好计较,
安安份份过日子吧!
可瘴气袭身,
看同行的人,
却一个个都病倒了,接着死去。
连要安安份份过个日子,
竟都难……!
那一刻你似乎预感到你的未来,
也将如此走入死亡。
想想这一生什么都没成,
却就要这样悲哀地死去。
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绝望地望着天,久久,
恐惧,也从心头浓浓地涌起……
还有这死亡,
放不下啊!
月光如水,
造了一口石椁,
躺下,
既然早晚逃不过,
我就自己迎上来吧!
闭上眼,
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在这瘴气缭绕之地,
想想平生的追求,
平生的遭遇,
平生的磨难,
反正都快死了,
放下,放下吧!
恐惧,焦躁,热恼,
一并也渐渐放下了,
脸上,
在月光的沐浴里,
出现了昔日少见的安详。
一切归于平静——
却忽然脑海中响起仿佛从少年时代传来的那一个声音:
圣人处此,当将何为?
啊——灵光乍现!
老林深山,
传来了一阵彻夜的惊呼!
一呼,就在历史的长空中永远地留住:
吾道自足,何须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