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率杰停下动作,趴在黄燕身上,气喘吁吁。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响,黄燕瞥了一眼,还不到十分钟,越来越逊了。
近来,黄燕发觉沈率杰性趣懈怠,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正值青壮,这不正常。她打趣,是不是出去鬼混得弹尽粮绝,回来就残兵败将了。玩笑归玩笑,她还是把沈率杰的健康放在了心上,要他去医院检查,像哄小孩子,利诱不管用,就威逼起来。
自己的身体,沈率杰自己知道,问题不在他身上,在他心里。郑艾艾就从不觉得他持续时间太短,事实上也并不短。他跟郑艾艾交缠时,也测了时间,比跟黄燕多三倍还不止。这是否也说明,他爱郑艾艾甚于黄燕呢?但黄燕才是他的正牌女友,通过家长,亲戚,朋友三大认证。
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这种事,沈率杰从来都没想过,还挺鄙视。只是,碗里的常常让他食不果腹,黄燕是职场女强人,这几年被派遣到外地,忙得连结婚都没时间,更别说喂饱沈率杰了。即使饿久了,他也没想过去锅里盛。深居简出,两点一线,像个会动的望妻石。只等着哪天黄燕空闲了,把婚结了,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吧。
没想到的是,郑艾艾这口大锅,自己端了上来。他跟郑艾艾是同事。他从没见过她男朋友,知道她单身。她也从没见过他女朋友,便以为他也单身。
那个长假,沈率杰自己过,白天睡觉,晚上看通宵电影。生物钟一时没调过来,上班第一天,他迟到了。这时,郑艾艾递给他一份早餐。沈率杰不自恋,更不多情,从没注意到郑艾艾注视他的目光,更不会想到这份早餐里更多的含义。为表谢意,沈率杰请她吃午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晚饭也是一起吃的。更莫名其妙的是,接着的日子,除了经常一起吃饭,还一起逛街,看电影。
这让沈率杰一潭死水的生活,有了涟漪。就像两点之间的线段,被曲折成波澜起伏的形状。直到有一天,郑艾艾邀请沈率杰去家里吃饭。她亲自下厨,买了一大堆材料,全是沈率杰喜欢的,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更丰盛的,在饭后时间。郑艾艾温柔成一道饭后甜点,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那晚,沈率杰没有离开。米已成炊之后,他才发现不妥,想告诉郑艾艾自己的情况,却又说不出来。
感情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没刻意隐瞒,她也会自欺地陷进去。等她陷进去了,你又舍不得她走。在黄燕那得不到的,被郑艾艾所补偿,他怕说出来,就又缺失了。
他从不让郑艾艾到家里来,推辞的理由,不外乎太乱。这反而让郑艾艾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她在假日里,做好了当清洁工的准备,不请自到。为了制造惊喜,她极力压低着声调,嬉皮笑脸地喊出严肃的男声:沈率杰,收快递。打开门后,喜是郑艾艾的,惊属于沈率杰。她俏皮地喊,给你快递个免费女佣。径直闯了进去。
发现房间并不乱,井井有条,窗明几净。除此,她很快便发现了这房子里,有另一个女人的气息。即使那女人不在,沈率杰和女人的合影,女人的衣服,女人的生活用品,诸如此类,都会证明那个女人的存在。郑艾艾的喜很快被抹杀了,而沈率杰的惊也可以放下了。
他跟郑艾艾介绍了黄燕,他不擅长说女人的坏话,只是表扬黄燕在职场上的如鱼得水,却绝口不提她对自己的忽视。但郑艾艾还是听出来了,他们并不适合。所以她只是问沈率杰,比较爱谁多一点。你,沈率杰只回答了这个字。其余的便顺理成章了。
2
好几次,沈率杰打电话给黄燕,想说分手,都被黄燕搪塞掉了,很忙,有什么事再说吧,先挂了。
直到这天,沈率杰下班回家,打开门,一屋子的饭菜的香味。他以为是郑艾艾来了,但这不可能,刚送她回家。他实在没办法把下厨和黄燕联系起来,她从不干女人活。但确确实实,今夜的厨师是黄燕。
这晚,黄燕把沈率杰推到床上,趴在他胸口,看着他眼睛,急不可耐地解沈率杰衬衫扣子。沈率杰推开了她,他想提分手的事。但黄燕先开了口:我们结婚吧。让沈率杰把刚要说出口的话活生生吞回去。
沈率杰开始怀疑起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黄燕这次回来,变了个人似的。当初不是说,外地机会更大么,自己申请了外调,怎么又申请调回来了?更耐人寻味的是,一向干练坚毅的她,忽然变得温柔体贴,小鸟依人。让沈率杰都怀疑过去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了。而这些变化,只是让沈率杰更加说不出分手罢了。
假日,黄燕死缠烂打着把沈率杰拉到医院,要他做个检查。医生是她的好朋友,早就预约好了。沈率杰拗不过,便去了。从医院出来,沈率杰看时间还早,便跟黄燕说有事情要忙,让她自己回去。他老马识途,去往郑艾艾家。
最近,郑艾艾很不悦。一者,黄燕回来了,霸占了这个更爱她的男人。二者,碍于黄燕提了结婚,还百般呵护,分手的事沈率杰说不出口,怕伤害了她。
可是,一拖再拖不是办法。郑艾艾要沈率杰答应,下个周末,一起去跟黄燕说清楚。那个新房可以留给黄燕,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把沈率杰让出来。
3
检查报告出来那天,沈率杰推脱有事,让黄燕去取。结果还是跑到郑艾艾家来,直到后半夜,才依依不舍地出来。郑艾艾送到门口,又亲昵了一阵。关上门,沈率杰回过头,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是黄燕。见沈率杰出来后,她转身便走。
在路上,沈率杰不但不愧疚了,反而有种释然。
回到家,黄燕哭成了泪人儿,这些年,他从未见过黄燕流过一滴眼泪。沈率杰本想安慰她,却被骂得一头雾水。说什么,知道他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恨不得他去死,但是知道他快死了,又恨自己下了那么重的咒。问清楚才知道,她哭的不是沈率杰另结新欢,检查报告出来了,他患有慢性肾衰竭。
其实,黄燕之所以申请调回本地,是因为她发现他跟郑艾艾一起了,那时她才觉得,事业完全不重要了。回来后,她转了性,变得温柔体贴,连他的身体都照料得细致入微。她虽然对沈率杰的出轨耿耿于怀,但当检查报告一出来,她发现,对沈率杰,什么都可以原谅,只要他好好的。
分手这两个字,沈率杰是先跟郑艾艾提的,提得义无反顾,连原因都没有。郑艾艾想不明白,认为是他舍不得黄燕。
实际上,他也跟黄燕提了分手,但黄燕不答应。她让沈率杰辞了工作,安心养病。她说,会赚钱养他,给他看病,照顾他,陪他一辈子。她第一次着急地催婚,而沈率杰矢口不答应。
她的医生朋友建议换肾,但没有适合的肾源,不然半年后就得靠透析存活了。黄燕愿意捐献,当天便做了体检。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神情,沈率杰不是没有感恩,只是更多的是愧疚。
体检结果出来了,医生告诉黄燕,她不符合捐献要求。这也是沈率杰的安排,其实是匹配的,只是他让医生说了谎。黄燕还年轻,不值得为他冒险,他承受不起。
因为自己无法捐献,黄燕恼火了起来。让沈率杰去问问郑艾艾,看看她匹配不。如果郑艾艾真的爱他,自然愿意跟她那样,义无反顾捐给他。
沈率杰当然不会这么做,自从知道自己的病后,就郑艾艾分了手,很快又辞了职,再也没跟她联系过了。她找上门来,也是避而不见。他不想拖累她,他爱她。如果不是老天开了这个玩笑,他真的会选择跟郑艾艾一起。
4
沈率杰复诊那天,黄燕远远地看见了郑艾艾正缠着她的医生朋友。黄燕让沈率杰等会,她跑到洗手间,给医生朋友打电话,了解情况。
原来,郑艾艾到医院来,是主动提出要给沈率杰捐肾,她拿到了沈率杰的病例复印件,确定自己适合捐献。
医生朋友很紧张,他感觉这次玩笑开大了,问黄燕怎么收尾。
黄燕从洗手间出来,悄悄地从沈率杰背后走过,离开了医院。
她回到家里,收拾完行李,还留下一封信。
沈率杰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患病。她让医生朋友造假,不过是想拆散他跟郑艾艾,顺便上演一出为他捐肾的好戏,套住他的心。真到了肾移植手术那步,就来个转折,以误诊结束。只是没想到,他让医生说了慌。若真要她捐肾,她内心很清楚,是不大愿意的。
郑艾艾手里那份病例复印件是她寄过去的,她以为郑艾艾也跟自己一样,不会愿意捐肾给沈率杰,便可借此设计她一番。结果出乎她的预料。
她决定离开了。
她知道,对于爱情,沈率杰用了心,郑艾艾连肾都敢抛出来,而她自己呢,只用了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