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驴姓翟,是红尘中最是风流倜傥、却又耿直憨厚的东北汉子,讳洪波,红红内心有金石清亮铿锵之气,黝黑且修长之脸皮却参差昏暗如锅底。初会,观其慨然之容貌,让人不禁想起白乐天那首脍炙人口的《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及至几杯白酒下肚,老翟便露出那铮铮淫邪本性,便认定是重情重义却不重规则的同道中人,方觉相见恨晚。
昨夜,帝都一场群贤毕至的人生送别会,主题是为老翟赴黔挂职饯行。教化园客座教授王博导“老四”、京城婀娜名媛付姐、以神秘的军大衣蜚声国际的延大波“老五”、小腿儿飞快的凤伟、拥有女人都嫉妒之颜值的美少年小坤、一身八系糙男风骨的壮汉石东等一干知名人士悉数到场,脉脉有离别之意,想到西南路远,啸聚不易,今夕何夕,抱怨甚众:此前十九年间,随叫随到、可任性把玩之私宠老翟,如今想要一亲其芳泽,可真是鞭长莫及了,你叫这漫长的七百多个日夜,如何消解这泛滥的相思?
哀鸿遍野,霎时,欢宴气氛凝重。觥筹交错间,执手看泪眼。大波与老翟共事多年,最是老泪横流:“老翟,不知那偏僻之他乡,可受的惯?习惯便罢,不习惯时,如有那吃你豆腐的主儿,旋即回京,莫计辎重旅赁,可反复打飞机,我为你付杯水车薪。”众人莫不怆然而泣下。王博导见状,安抚道:“诸君不必太过挂念,以老翟之驴性,到那里,只要不施暴于他人,便是极好的了。”众人皆笑场,老翟始有欢颜,大眼圆整,配上那既黑且长酷似的驴脸,是啊,黔之驴,若不胜怒,蹄之!
我和老翟在北京有一聚之缘。那是去年夏天,自窦店飞奔数十公里至云岗,痛饮王八汤,次日,又会于西四环,品味人生一串。老翟,喜欢穿一件雪白的衬衫,与其深色的皮肤对比强烈,在酒桌上只看酒说话,佳肴未至,佳酿已微醺,干杯之际,气冲斗驴:“老幺,把这瓶白的干了!”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当时,木屋烧烤的嘈杂之中,面对温文儒雅,欲说还休、讨论飞鸟与鱼的爱情的付姐,唯吾二人言语奇葩,食客侧目侧耳、侍者差点崩翻碗碟,一袭无拘无束的笑声,一时磔磔云霄间。
时光回溯到一九九九年,王博导和延大波与老翟相会于京城,英雄不问出身,估计来自马家沟男子职业技术学院的前两者与毕业于兵工七子之一的老翟起初会有一些乒乒乓乓的碰撞,也许谁也没有让谁臣服,但是却开始了亲密的友谊。王博导常说他非常幸运,能碰上老翟这样龌龊而勇敢的朋友,把玩了十数年却仍有神秘和未知待发掘;延大波说“波波为奇”,我们两个波霸能够赤裸裸的相遇,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老翟不声不响,只是在每一个酒局,默默的整、喝、喝、整,用永远迷离的双眼,静静的在那里绽放成一朵驴骡(绿萝)。
老四说,老翟用直觉指挥大脑,冲动得纯粹、激情得干脆。他的世界真实、明净、轻灵而简单,绝对是一个驴皮囊在外、玲珑心于内的有趣灵魂。不苟言笑的时候,你以为他在思考,其实他在放空,对于很多事情,决策只是分分钟的事儿,哪管那些三七二十七。凡事干就完了,从不拖泥带水,多大的事儿,无法在他那张驴脸上看出丝毫的波澜,他是真驴真性情,这样的朋友只要你跟他喝过一次,就会爱上一辈子。
云上贵州、山花烂漫。当年有好事者用船把那头千年的古驴拉到那里,算是身先士卒。如今老翟再入云贵,可以尥蹶子、发出令当年还有的黔虎大骇的一鸣,可是者却不是因为惊悚,却是回望北方,效法名仕,与这般好友做深情一别。挂职锻炼的老翟一定会迎来他的光明前途,用他驴往直前的倔强,只不过要看好自己的行货,回来再与这帮共生的兄弟酣畅淋漓的群居。
古代送别,长亭更短亭;而今骊歌,啤酒加白酒。我想,昨夜帝京这帮兄弟是醉了,为了暂时的离别,更为了必然的重逢。那晚,老翟在高铁站台上给我视频电话,沧桑之中深感古道热肠,昨晚,老翟说:“老幺,到贵阳来!”那声音一样的亲切,使我仿佛也置身于那桌酒席,和北京这些最好的哥们儿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