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蝉声“悉悉索索”的一遍又一遍,树下的溪水潺潺而下,树边棕黄的泥土被垂直的日头晒的干裂。村庄里,房屋排列的零零散散,高低无序,参差不齐,犬吠、嘻闹声都穿梭在狭窄独荫的小巷子。
属于2008年的夏天,格外闷热又漫长。
今年的暑假,云宝会待在乡下,不过不定数,这一待,可能是一两天,也可能是十天半个月。
云宝回来的时候坐在位子上静静地掰着手指头,对爸爸说他在学校捐了零花钱。云宝爸爸停好车点头说好,又问了元宝这次想待多久。云宝张张嘴,话被淹没在爷爷的拥抱里。爷爷揉搓着云宝的小脸讲着每次见面不差的语句,无非是“宝,来啦”“白了”“瘦了”。
吃过午饭,爷爷便兴冲冲带着云宝说是要去打枣,云宝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大枣树,树上的枣青青红红的,一颗颗十分饱满的挤在一起,枝桠间一簇簇的枣堆往下垂,砸到人会特别的疼。
云宝拎着二爷爷用木篾片做的篮子,蹲在距离枣树远远的干裂的泥地边,蹭着白鞋被沾上的灰,敲枣树的时候,爷爷拎着竹木杖,轻快地蹬上那棵粗壮的枣树干,接着就是,那种“咚咚咚”砸在头顶的痛感十分强烈,不过人在收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结果自然是满载而归,不过篮子是梅英一起帮忙塞满的,梅英是叔叔的女儿,云宝的堂姐,只有几面的印象。装完枣后,梅英还邀请云宝午后去翻蚯蚓,云宝答应了。
梅英说的“翻蚯蚓”就是找到藏在低矮瓦屋墙根脚的底下的蚯蚓,通常翻开砖头,泥地里就有两三条缠在一块,不愁找不着。
梅英捏着一只正奋力翻腾的蚯蚓说可以把它给“嘎嘎”吃,“嘎嘎”正是小院里喜欢到处乱飞的那只鸭子,很是闹腾。云宝只敢用手指戳戳一些身材肥胖的蚯蚓,不敢上手抓,也不敢脱鞋,云宝盯着地面问她,扎不扎脚。梅英似乎很高兴云宝能主动和她说话一样,起身跺了跺脚,接着又蹦了蹦,开心说着一点也不疼。
云宝光脚踩在泥地里,靠近墙根的地面有点湿滑,但很柔软,脚底板微微陷入冰冰凉凉的泥地。很快,云宝就找到了乐趣,泥从脚趾缝里滑溜出来,被汩汩溪水冲刷而去,窜到溪头,摸着鹅卵石,嬉笑到溪尾,摸着鱼虾,去到最近的山头,摘花、采菇、蹦田埂,去到田野偷偷去摸大黄牛的尾巴,去到荆棘丛,抓水牛昆虫,细细数它触角上的年年岁岁。
梅英好奇问云宝城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没有头顶嗡嗡乱叫的蚊子,路上也没有大黄牛乱拉的臭烘烘牛屎,城里是不是永远亮堂堂的。云宝在田埂边,编着草环向梅英回答,城里也会停电也有蚊子,城里没有牛屎,不过也看不到大黄牛。最后,云宝指着远处的树梢尖说:“城里光秃秃的,没有大山,也没有爷爷的枣树”。
日落西山,金黄的余热洒在云宝和梅英的背后,伴着草丛的蟋蟀声和树上的知了叫,从口袋里掏出洗净的枣子,分给梅英一颗。远处炊烟袅袅,传来爷爷渺渺的呼唤声,之后,云宝每每回忆起此刻,只觉得那颗属于夏秋交际的枣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