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友人相约晚饭,归来时不慎迷路,误入一处废园,竟又见桔梗花。
那是一处很久无人造访的僻静之地,杂草丛生,些许枯枝随意地横卧着。桔梗花就灿然绽放在角落里,别具一景。淡而柔和的月光笼罩着花束,花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空气里弥漫着闪闪的星屑,让我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去留住那久违的悸动。
“老师,我写了篇文章,您看看怎么样?” 一个柔软沉静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一张极为俊秀的小脸,微微红着,眼珠异常的黑,黑得发亮,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双小手紧紧拽着笔记薄。我笑了笑:“好啊,我很期待。”说罢,深深看进两汪潭水之中,果然,那两道黑亮开始躲闪起来了。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她叫余嘉静,三年来一直稳坐语文课代表宝座,每天忙前忙后,细心负责,温文有礼。有了她,我总能从琐碎繁杂的班主任工作中偷得一刻喘息,心情也不由得轻松许多。
有一段时间,她生病了总不见好,断断续续请了不少假,我不得不请其他孩子帮忙,但总是不如意。频繁出错时,也总会想起她那娇小的身影。她好些了吗?明天能来吗?放学后打个电话去问问吧!后来,她回来了,落下的课比较多,学习上有些吃力,尤其是数学。我去找她,“需要老师放学后帮你补补吗?”我望着她,“不用了,老师,我放学后要去托管。”眼神跳跃着,漆黑的眼珠好似蒙上了一层薄雾。这么腼腆,是怕麻烦我吗?“有什么难处就来找老师,好吗?”我温言道。接下来的两周,她很努力,但还是没有多少起色,变得更加寡言,整天闷闷不乐的。我一直知道,她有一颗细腻而敏感的心,脆弱极了,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哎,真怕哪天她把自己崩坏了。果然,又一个清晨,她又请假了,我大惊:“难道又生病了?”我立刻放下早饭,打电话去问她妈妈。原来,这次没有生病,是最近学习太吃力,她有些泄气了,情绪很不好,不想来上学。家长也没辙,只好请假。放学后,我找她来,紧挨着坐下,想探寻那双黑盳,细细的看着她:“孩子,你还好吗?”她低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仍旧不与我对视。“没有你的2班,不太好,大家都在等你回归哩------”偌大的教室里,只剩我俩,空气里凝结着苦涩,那淡淡的清苦融入尘埃里,一呼一吸都让人颇为费力。渐渐的,若有还无的呜咽混入其中,断断续续的,良久不息。我开始利用下课时间帮她补习,刚开始时必须喊,她才来,后来便能主动找我了,提的问题也更有针对性了。终于,又能看见那每天在办公室和教室间来回穿梭的小小的轻快的身影,我褶皱的心房,终于舒展开来。
她爱阅读,却不善表达,我就鼓励她把自己的感受写下来。到了六年级,她的文章已经写得极好了,往往一篇习作中频频有佳句,不仅文采斐然,情感细腻,还内涵深刻,读来令人回味无穷。以至于我常常怀疑是否是抄袭的,但又找不到出处。这种想法抓挠着我的心尖,让我久久陶醉于自我满足中,不能自已。有桔梗花的地方,总是带着夜色的神秘。无疑,她是优秀的,时常给我带来意外之喜。而我对她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但不管怎样,这些成长有我的一份努力,就能让我深感满足了。
她是安静的,不是忙碌于班级事务,就是在看书,班上关系亲密的同学虽不多,却很得人心。平时,不乏有孩子跟我开玩笑:“老师,余嘉静就是你跟前的大红人,你时刻带在身边,她是您的大女儿,对吧?”“对啊,那你就我的小儿子,对吗?”大家笑作一团,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瞎闹着。余嘉静红着脸,也笑了。桔梗花寂寞,多生长于沟畔荒草滩、山坡临风处。花叶疏离,有君子风度。花色紫中带蓝,蓝中见紫,清心爽目,润而含蓄,不亮却丽,给人娴静、幽雅、淡泊、舒适的享受。望着那愈发深沉而耀眼的黑盳,我想,能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也不错啊!
近来,诸事不顺。“花中处士,不慕繁华”。纯净的蓝紫色的手,在风里打着手势,似乎谢绝与我相握。是嫌我的手太粗糙,还是嫌我的气息太浑浊?顺从地朝它身姿摇曳的方向望去,一条通向远方的幽径豁然出现。没有它,我又怎能走出这温柔芬芳的围困?这是一种蓝紫色的花,五角星的花瓣,别致而美丽。于我,却是天使遗忘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