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凸起的一个小山坡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咯咯地笑起来。要说青梅竹马一点也不为过，二十多年了，我们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山坡，不一样的村庄，人也不一样了。老一辈的大部分已经安详的离开了这个吵杂的人间，年轻的一代大部分都去城里打工了或者已经在城里居住了。留下的只是一些老人和小孩，认识我们的也就自家的几个亲戚，这倒也自在了许多。

她叫玉凤，一个具有时代感的名字，我一般都叫她小凤凰，因为在我眼里她就像凤凰一样美丽，虽然我没见过凤凰，但在我心中她就是凤凰，凤凰就是她。我叫贾阳，一个在依附在她身边的小人物。我们的家离得很近，刚好她比我大一年零一天，自然我就叫她姐姐了，虽然我不是很情愿，因为我想像个大哥哥一样的保护她。

“贾阳。”

“诶。”

“放牛去了。”

“来了。”像往常一样，小凤凰大清早的就在门口叫我一起去山上放牛。在没有还读书的日子里，放牛成了我们必备的工作了。我家的牛是个大水牛，任劳任怨的，到了山上，我还可以骑在它身上，还时常拿着根木棍装着在吹牧笛，这还是在我哥书本上看到的一张画，把自己幻想成里面的人物，有的时候甚至觉得里面的人物就是自己。而小凤凰家的是个大黄牛，凶的狠，我都不敢靠近，甚至连我的老实忠厚的水牛都怕了它，哪怕我的大水牛比她的大黄牛还要大一倍呢。人也是这样，体型比人家高大，不一定打得过人家，要不哪来的短小精悍之说呢。

沿着斜的长长的一段黄土地，周围都是齐腰的草丛，就像鲁迅先生讲的那句话，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路。每次牵着牛路过泥潭的时候，我都会把牛栓在树上，然后卷起裤腿就去抓泥鳅，泥鳅相对于年纪还小的我太过于灵活，每次都弄得一身的泥巴，而小凤凰每次都比我厉害，不但照顾着我别摔跤，还把抓到的泥鳅给我，就像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样，身上那么多泥巴，要是还没有泥鳅带回家，肯定是要被骂一通的。

家的后面是个不是很斜的山坡，不管四季的变化，小草总是铺满了那片山坡，差别的只是深绿，淡绿和枯黄。这也就成了我们这群小孩的乐园了，蟋蟀在丛中欢快的叫着，愉快的跳着，蚂蚱时而飞舞时而作跳跃状。温柔的春风总是会让躺在山坡上的我们在午后沉睡，醒来已近黄昏，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是日出还是落日，真正的无忧无虑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一次我从家里用桶子装了水来山坡和小凤凰和泥巴，泥巴很松软也很干净，极少数的小石子掺杂在其中，这样捏起小泥人来就简单多了，我们把水倒在泥巴中，然后用我们的小手很快的就捏了四个人，我们称之为自己的家人，然后还捏了大房子，椅子，桌子之类的。最后完成了，虽然很累，但是很开心，彼此相视而笑，这是我们的秘密，而且要守护这个我们建造的家，经常要来看看。回家之后把做的事讲给爸妈听，劈头盖脸的被骂了一顿，“死了之后才会在山上，你懂吗？” 父亲质问的眼神，顿时使我兴趣全无，委屈的想哭泣。我发了疯似的跑到山坡上，要毁掉这个我们建造的家，等我到那的时候看了小凤凰和残缺不堪的家和手脚分离的泥人，落日的余晖映得小凤凰脸上通红，却也掩盖不了眼泪在她脸上留下的轨迹，我们相拥而泣。“大人的世界我们不懂，他们也不会懂我们的。”小凤凰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可我分明也感觉到了她那颤抖的身体。”

村上有块很大的空地，秋收之后晒稻谷，国庆之后晒茶子，但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学骑自行车的好地方，小时候有辆自行车骑都是一种奢侈，更别说配套小孩子骑的了，所以我们顶着挨打，挨骂的风险把父母的自行车偷出来骑。太矮坐不到座椅，就把脚斜在横杠的下面，像个拐脚的人一样骑着。一个人骑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枯燥无味，但是偏偏每天下午都有一大群我们这样大的小孩在这块空地上疯玩，不亦乐乎。地上避免不了有坑洼，甚至有的时候低空飞行的蜻蜓都会砸到脸上，更何况人数众多，总是避免不了有点摩擦的。一次不小心撞到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大小孩，满脸横肉的他马上下自行车，把我推倒，我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的鼻孔。“你怎么骑车的？想找打吗？”“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说着还一脚踩在我的自行车上。也许本来就是心里惧怕，嘴上更就说不赢了。“欺负人是吧，不就比你小两岁嘛，你欺负比你小的，你好意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你爸妈。”小凤凰看到我，马上扶我起来，嘴上还在跟他对峙。“算了，下次小心点。”

夏日，知了在不停的叫着，此起彼伏，让人心里甚是烦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要开学了。每天上课都要走个20分钟的路程，才能走到我们的小学，我们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发下的课本倒是很让我们喜欢，木质的馨香，暂新的画面。马上就拿着旧报纸包着课本，小凤凰看我不会，还帮我叠好了，写上了科目和名字。字体一看就是个女孩子写的，我并不高兴，可她笑的灿烂的样子，我也就没说什么了。

“你在干嘛？”

“没干嘛呀。”

“还说没有。”一个巴掌打过去了。

小学生，注意力不集中本来就还算是正常，可在乡下，还是崇尚那个棍棒下出成绩的时代。没人不知道这几个老师也就是小学毕业的，都不是国家的正式工，我们就叫着的是赤脚老师。可是穷乡僻壤的根本就没有正式工会去教书，甚至识字的人都不多。所以也就这样将就了。

将就也就将就了，忍受的挨打，咒骂，还没处说理去，因为就是这几个老师，就是这一所学校，爱读不读，而不读，又能去哪里。我父母本身就恨自己没有读多少书的，所以不管条件有多艰苦，不管学校的老师有多烂，也不管我的死活，直接就把我往学校里塞了。能活下来就活吧，要是不能读书，活下来还不如不活呢。小凤凰的成绩很好，长的又漂亮，老师都很喜欢她，而我坐在她后面，课间有不懂的她就会教我，当被老师用戒尺打到手心肿痛的时候，小凤凰会心疼的对着我的手心吹气。当被老师狠心的把我书包从窗外丢掉，课间她会帮我捡回来。当我学习不努力的时候，她会骂我，会督促我。七年每天的往返的路途，路两旁的稻谷，播种，收割，又播种，再收割。就这样我小学七年，就和小凤凰这样过了，而幸好的是有小凤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