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晋王朝永和九年三月初三。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在会稽的兰亭汇集了四十多个当时的名士，其中包括大书法家王羲之和他的好友孙绰、谢安、郗昙、支遁……他们来山阴兰渚山下之兰亭修祓禊之礼，
祓禊之礼是古时传下来的一个习俗，“当三月桃花水下之时，临水执兰，招魂续魄，祓除不祥。”当时这个礼俗已经演化成了一种游春踏青的活动，好友亲朋要带上酒菜来一回野炊作乐，而文人墨客还会赋诗作文。
王羲之主持的这次兰亭修禊也是如此。大家列坐在流水曲溪边，让一个个装了酒的特制双耳杯从上游顺水慢慢漂下来，这个杯子停在谁的面前，谁就饮下觞中之酒后作诗一首，如作不出则要罚酒。收上来的诗文合成一集，名曰《兰亭雅集》，孙绰写了一文附于其后叫《兰亭后序》①，王羲之写了一篇《兰亭诗序》其文曰：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②
二
晚上，王羲之回到府中，心情一直难以平静，他让仆人拿来一壶酒和几张纸，边喝边抄写白天写的那篇《兰亭诗序》，当写完“信可乐也”后，他停下笔来，推开窗户，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小雨，是呀，江南的春雨总是来得这么勤。
他望着小雨沙沙，忽然想起了在北地不知所踪的父亲，他在哪里呀，我十岁随着叔父南渡，如今已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国家富强并能北伐成功。为了这个，我才以右军将军衔领了会稽内史之职，为的就是在会稽这个地方多筹备一些粮食以利北伐大军的用度，哪知道前方还是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殷浩自寿春北伐，结果他手下的安西将军谢尚大败，晋军伤亡过万，殷浩不得不退回了寿春，北伐失败了。今年桓温倒是多次主张北伐，不知主上能允否。唉，我已五十一岁了，还能为国家做点什么呢？
想到此处，他提起笔来接着写道——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③
三
第二天，当王羲之醒来走入厅堂，见献之等众兄弟正拿着几张纸在热烈议论。
羲之问：“你们在看什么？”
献之躬身道：“父亲，我们正欣赏您咋晚写的字。”羲之拿过来细看了一遍，心中思想，昨夜醉中无所忌，反而书就上品，估计今日复书也恐不及也。他把那几张纸递给献之并嘱咐他们兄弟几人多加临写善加保存。献之等人欣然领命。
永和十年，东晋大将军桓温北伐，与敌大战于白鹿原，已大胜，本可指日下长安，可惜，桓温只想着借此战之功立威江东，图谋自立，从而延误战机，终失败。
永和十一年，王羲之辞去会稽内史，从此隐居，五年后去世。
四
时光如水，转眼三百多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天下已被隋一统。
又是一个春雨霏霏的时节。
江南，绍兴城外永欣寺。
王羲之的七世孙智永和尚病卧在床，他把自己最看重的徒弟辨才叫到身边，把一幅书迹交给了他。
五
又过了几十年，时值大唐，皇帝李世民推崇王羲之的书法，他听说《兰亭序》在辨才手里，就召辨才入京。
李世民问辨才和尚：“你师把《兰亭序》交托于你，你可愿将它献给朝廷？当然，朝廷也会重赏于你，并重修伽蓝。
辨才说：家师圆寂时是交给我一些他写的字，多为他老人家抄录的佛经，其中并没有《兰亭序》。
李世民心中不快，却也无法，只得放他回去。后将谏议大夫监察御史萧翼找来，令他想法从辨才处把《兰亭序》拿来。
萧翼道：要办此事，陛下需允我两条，一，给臣一年的时间。二，让我从陛下这里带几件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真迹出去。
李世民答应了。
六
半年后，萧翼故意把自己“风雨”成了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才来到永欣寺。辨才发现他很有才华，就留他住了下来。开始多日，萧翼绝口不言字画，直到有一天辨才说到书法时他才说自己家中几代都学二王书法，并经常随身带上几幅，辨才很高兴，希望看一下，于是萧翼便把从宫中带出的二王法帖拿给辨才看，辨才看后道：真倒是真的，可惜不算最高水平。萧翼问：最高为何？辨才言：《兰亭序》也。萧翼装作不相信的样子。辨才真的拿出了《兰亭序》，原来，《兰亭序》是放在房梁上一处空洞内。萧翼故意说这个法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为此二人经常争论。当时的辨才已是耄耋之年，体力不支，不能常爬上梁去藏《兰亭序》，就把它和萧翼带来的法帖同放于案上。终于有一天，萧翼看辨才出了门，便来到辨才僧房拿了桌上所有的法帖转身离去，寺中僧人见惯不疑，竟未拦阻。④
七
李世民得到《兰亭序》后，重赏萧翼，也给了辨才一大笔钱让他重修寺庙。辨才虽然修了庙宇，但心中一直不快，不久就去世了。
当然，还有传说李世民是从一个广州僧人手里诈来的《兰亭序》⑤。无论是哪个版本，最后都是李世民得到了这幅遒媚劲健、绝代更无的天下第一行书。他非常高兴，终日欣赏不忍释手，又命宫中技术精良的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贞四人各拓写数幅分赐王子、诸王及近臣。而真本《兰亭序》则随了李世民一生，并在他去世时随他一起同葬昭陵，再也不见。
注解：
①《兰亭雅集》和《兰亭后序》见于《艺文类聚》。
②《兰亭诗序》见于《艺文类聚》卷4“三月三日”条下。
③《兰亭集序》，见于各朝摹本，也出自《晋书、王羲之传》。
④萧翼计赚《兰亭序》的故事来自唐何延之写的《兰亭记》，张彦远把它收进了《法书要录》。
⑤此说出自《太平广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