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昭君出生在代郡平城(今山西大同),鲜卑族,是北魏真定侯娄提的孙女,父亲是赠司徒娄内干。娄昭君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长得也很漂亮。她坚持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父母也无可奈何。有一次,她看到正在城头执勤的士兵高欢,就很是吃惊地说:“这个人就是我的丈夫”。
于是,她就让侍女直接去找高欢,传递她的情意。高欢家里很穷,母亲早逝,是由姐姐带大的,根本就没有彩礼去提亲。娄昭君知道后,就给高欢送钱财,让他下聘礼迎娶自己。父母虽不情愿,可看看娄昭君义无反顾的态度,也是毫无办法。高欢本就不是那鼠目寸光之人,这一次婚姻,有了娄昭君的帮助,那是如虎添翼,高欢也因此走上了仕途。
在当时,有马之人才可在边镇队伍中当队主,下属能有100人左右。以前高欢家穷,买不起马,所以一直做士兵。这次娄家陪嫁丰厚,其中就有一匹马。高欢志向高远,荡尽家财来结交英雄豪杰,娄昭君也经常参预密谋划策,成为高欢的贤内助。
北方发生六镇起义,高欢先是投靠柔玄镇造反将领杜洛周,可杜洛周为人很差,也不喜欢高欢。高欢本打算杀他取而代之,谁知走漏了消息,只好带着娄昭君与儿女们落荒而逃,又投到另一军阀葛荣帐下。见葛荣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才又转投到尔朱荣手下。
后来高欢成了东魏权臣,被封渤海王,娄昭君也因此成了渤海王妃。娄昭君先后生了六男二女,其中四个人成为了皇帝。长子高澄文襄帝,二子高洋文宣帝,三子高演孝昭帝,四子高湛武成帝。两个女儿都是皇后,分别嫁给了东魏孝静帝与北魏孝武帝。娄昭君因此也被当时人称为九龙之母。547年高欢病死,娄昭君迎来了她的后半生。550年,儿子高洋逼东魏皇帝禅位,建立北齐,尊娄昭君为皇太后。
高洋五月初十在邺城登基,九月二十三,就开始“幸晋阳”。
其实,《北史》记载的“幸晋阳”,就是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记载的这一次“幸并州”途中“百官受马粮在晋阳”的上艾县这个晋阳城。这上艾县的晋阳城,并不是并州太原郡的晋阳城。那么,高洋皇帝在上艾县晋阳城处理好“皇太子入居凉风堂,监国”等事务之后,大队人马文武百官于十天之后来到并州太原郡,“入晋阳宫,朝皇太后于内殿。”这就显得顺理成章。
问题是堂堂皇帝率一干人马不走近道西去直奔太原,而是非要向东再折回去一百多里,难道就是为了接受些马粮吗?手下人办不了这点小事?非得皇帝亲自出马?这恐怕也不合情理。
况且,高洋皇帝特赦的这“晋阳县”又是哪里?是并州太原郡的晋阳县吗?能说得通。自秦始皇废除封分制实行郡县志以来,郡下设县,再普遍不过了。问题是在北齐王朝,对太原的建置有并州,有太原郡,有晋阳宫,一直也看不到有晋阳县。那么,这晋阳县是哪里呢?
无独有偶,平定县乱流村开河寺隋开皇元年(581年)《豆卢通世子僧奴造像记》石刻铭文有:“并州晋阳县,前石艾县市令、平州临虑关录事韩开”的记载,让我们更加明确了一个概念,那就是:石艾县,曾经就是晋阳县。
翻开乾隆版《平定州志·沿革》,或许能让我们明白许多。志载:“平定州:周,并州。春秋,晋地。战国,赵地。秦,太原郡。汉上艾县,属太原郡。后汉,属常山国。晋,属乐平郡。北魏,更名石艾,真君九年罢,孝昌六年复。隋,开皇初,郡废,属辽州,大业中,割属并州太原郡。”
这样的记录,你是不是全部读懂了?未必。
平定州,在周代,就是并州,而不是属于并州。
平定州,在春秋时期,就是晋地。也就说是晋,而不是属于晋。
平定州,在战国时期,就是赵地。也就说是赵,而不是属于赵。
平定州,在秦朝,就是太原郡,而不是属于太原郡。
直到汉朝的时候,这里才成为上艾县,属太原郡。后汉,又属常山国。晋朝,又属乐平郡。
在这里,许多表述是我不敢相信,又是不容怀疑的。你说古人在编志的时候,一般是尽可能地查找全部能查找的资料,尽可能地延续并传承前人的记录,以达到尽可能地接近史实真相,一字不能虚,一句不敢假,哪你给我一个判断,“平定州:周,并州。春秋,晋地。”和平定州“后汉,属常山国。晋,属乐平郡。”这样的表述是一样的吗?如果不是,那前者就是肯定唯一句,后者才是归属包容句,结论是什么?你不觉得反常识吗?
是古人记录错了?还是我们的常识有误?恐怕在历史的迷雾面前,我们都在选择性地失明。也许是历史的盲点,更多的时候,恐怕还是不愿意实事求是罢了。
北魏更名石艾县之后,孝昌六年又恢复为上艾县。东魏应该是延续了这种称谓,那么,从北齐,到北周,到隋朝,有什么变化吗?反正在颜之推走进井陉关之后,他看见的还是上艾县。
开河寺《安鹿交村二十四人造像记》载:“大魏武定五年,并州乐平郡石艾县安鹿交村”云云,这与州志记载是一致的。
在《陈神忻七十二人等造像记》中载:“惟大齐皇建二年,并州乐平郡口艾县安鹿交村”云云,这关键的字眼,却被人凿掉了。是有什么意见吗?还是有什么不满?好在清代山西巡抚胡聘之编撰的光绪版《山右石刻丛编》在收录此碑时,还有编者按道:“《魏书·地形志》并州乐平郡领县三,石艾,汉立,真君九年罢,孝昌复故名石艾。”问题并没有解决,胡聘之也是将北魏定论拿过来一用,也没有将此抠掉的字眼补上。我倒是猜想上艾县已沿袭六、七百年来,大概也深入人心了,北魏改成石艾,而后又改回上艾,就是在这莫衷一是的年代里,此处的“石”还是“上”,大概都不好坚持,或者持有异议,于是就被凿掉了。好在并不影响归属。上艾也好,石艾也罢,都是这块土地,何况有颜之推上艾说作注,也无伤大雅。
到《阿鹿交村七十人等造像记》时,人们干脆都不冠归属了,直接载:“大齐河清二年,阿鹿交村七十人等”云云,造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祈求的心愿却越来越多了,意思也越来越模糊,关键字迹反而减少了,安鹿交村也变成阿鹿交村,应该折射出的恰恰是缺少了一个“安”字的动荡不安五胡乱华时代吧!面对那样的时代,老百姓该说什么呢?不说又不行,只好阿,阿,阿,阿半天也没用,还是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吧。
公元577年(北周建德六年),北周武帝宇文邕灭北齐。在灭亡北齐的晋阳攻坚战中,普六茹坚立下了功高至伟的壮举,此后,普六茹坚的权势越来越大,封地也越来越广,北周皇帝将“隋国二十郡”都封给了他,此人就是权倾天下的隋国公杨坚,普六茹是帝赐鲜卑姓,此时,他也恢复了自己的祖姓。
公元581年二月,北周静帝禅让于丞相杨坚,北周覆亡。隋文帝杨坚定国号为“隋”,定都大兴城(今陕西西安)。公元589年,隋军南下灭陈朝,统一中国,结束了自西晋末年以来中国长达近300年的分裂局面。隋文帝励精图治,开创了开皇之治繁荣局面。
开河寺《豆卢通世子僧奴造像记》石刻,正是在隋朝开国之初所立。“大隋开皇元年四月八日,……于珉山之所,……敬造镇国王像双丈八,并四菩萨阿难迦叶,为皇帝臣僚百官,边地有形,一时成佛。”
这像是谁立的?“大施主:使持节定州诸军事、南陈郡开国公、定州刺史豆卢通世子僧奴。”据《隋书·列传第四》记载,豆卢通(538—597),字平东,昌黎徒河人。北周到隋时期大臣,少保豆卢永恩之子。为人弘厚,有器度,有格局。初仕北周,少以父功,赐爵临贞县侯,授大都督、仪同三司。投顺大冢宰宇文护之后,袭封沃野县公,拜开府仪同三司、武贲中大夫、北徐州刺史。在杨坚为丞相的时候,尉迥作逆,豆卢通调遣所属莒州刺史乌丸尼率众,与己两面夹攻,平定了尉迟迥之乱,进位大将军。隋朝建立后,进爵南陈郡公,迎娶隋高祖杨坚之妹昌乐长公主,自是恩礼渐隆,迁夏州、洪州总管。治理定、相、夏、洪四个州,以宽和惠民著称。开皇十七年,卒于任上,谥号为安。有子宽。
豆卢通这姓很怪,为什么又以“平东”为字呢?在《隋书·豆卢勣列传》中解开了这个谜。
豆卢勣是豆卢通的弟弟,“本姓慕容,燕北地王精之后也。中山败,归魏,北人谓归义为‘豆卢’,因氏焉。”说明这豆卢氏,原为鲜卑族慕容氏的一支,后燕北地王慕容苌投降北魏后,授长乐郡守,被赐姓“豆卢”,就是鲜卑语“归顺”的意思。
“勣初生时,周太祖亲幸宁家称庆,时遇新破齐师,太祖因字之曰定东。”原来,在豆卢勣刚出生的时候,北周太祖宇文泰曾经亲幸豆卢宁家庆贺。当时,正好遇上北周刚刚大败并消灭北齐军队,周太祖因此赐字为“定东”。弟弟是定东,那么哥哥随之而字之为“平东”,就顺理成章了。
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娘子关晋阳城里的王朝被称之为“齐”,而且,平定齐王朝就被称之为“平东”“定东”,“东”在这里,显然是齐王朝的代名词。由此,也可以看出,今天的娘子关,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下河东”里的“河东”、也是“打东山”中的“东山”、以及与太行山西相对应的“山东”,就都与历史上这里的“齐”有不解之缘,而许多不解之惑也就豁然开朗。
豆卢通载在史册的儿子,只有豆卢宽一人。而世子,在古代是指诸侯王嗣子之称号,到明清两代为亲王嗣子的称号。亲王嫡长子立世子,世袭亲王爵位,诸子封为郡王。世子的正妻册封世子妃。
而据《旧唐书》载:豆卢宽(582—650年),字僧奴,是隋文帝的外甥,担任梁泉县令。跟从萧瑀归顺大唐,授光禄大夫。唐高祖平定关中时,从龙有功,诏命用太和诏令,去“豆”姓“卢”,迁岐州刺史。唐太宗即位后,迁任礼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封芮国公,后世子孙也多袭芮国公爵。唐高宗永徽元年,去世,追赠特进、并州都督,谥号为定,陪葬昭陵,并“复其旧姓”。其长孙豆卢钦望为唐高宗、武后朝重臣;次孙豆卢钦肃,为晋阳县令,赠水衡都尉、汾州刺史。
纵观豆卢通一族,从北魏,历西魏,经北周,到隋至唐,五个朝代,竟辉煌了四百多年。在这王朝更迭,动荡不安的岁月里,生存都是问题,多少豪门巨族灰飞烟灭,多少英雄豪杰土崩瓦解,而豆卢通家族顺风顺水,繁衍壮大,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难道真是豆卢宽在开河寺建造的镇国大佛保佑了这个家族吗?
看来开河寺石窟之中的石刻,就是豆卢通世子僧奴豆卢宽的杰作,人物、官职与史实相符,看看成信史。
那么,所刻之“大斋主石艾县司功张宝明”、“深州司兵参军事当广敬”、“吕州霍邑县仪同三司临间镇将刘口德”、“并州晋阳县,前石艾县市令、平州临虑关录事韩开”等等,这些人物虽不见史载,但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其中的地名、官职是非常珍贵的历史文献,完全可以补充信史。这韩开,可以说是平定州历史上第一位载入文献的“并州晋阳县市令”,这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市长,而是管理市场秩序的官令。
既然隋开皇元年,前石艾县就已改成了“并州晋阳县”,到唐高宗、武则天朝的豆卢宽孙子豆卢钦肃还在担任晋阳县令,说明这“并州晋阳县”至少在隋、唐中期前是一直延续着的。乾隆版《平定州志》载:平定州,唐“天宝元年,更名广阳,五代因之。”
其实,北齐立朝之初,上艾县就已经被改称晋阳县了,这从高洋登基伊始就已看出端倪。《北史·本纪卷七》载,天保元年(550)冬十月初五,皇帝特赦“并州、太原郡、晋阳县及相国府”四所监狱的囚犯。这也是最早见诸正史的“晋阳县”称谓。很显然,那时候的太原,就是太原郡,以及高欢建造的晋阳宫。联系乱流开河寺隋初石刻所载“并州晋阳县,前石艾县”这么明确的表述,至少从北齐到隋初,原石艾县就称并州晋阳县。这石刻记载,与《北史》记载是完全一致的,也是一脉相承的。这两处记载,从时间上来看,中间相隔只30年。而从空间上来看,娘子关晋阳城与乱流开河寺,中间相距也不足百里,距石艾县城也就30里。而在开河寺里,这个石龛距离魏齐三龛,也就只有十几米。
从北魏到唐中,这近五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有无数的帝王将相行走在从乱流到娘子关的桃河峡谷中,在此举世瞩目之地,所刻所语应该不会有丝毫瑕疵,否则都有被杀头、被满门抄斩的危险。开河寺石窟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一段,那都是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而留存下来的,弥足珍贵。开河寺如今也是国家文物保护单位,这几乎是独一无二见证那些朝代的珍贵历史文化遗产,是表明晋阳县在此的历史宣言,也是将阳泉市版图嵌进中国历史并成为不可忽略重要组成部分的如山铁证。
原来高洋特赦的晋阳县,就是前石艾县,也就是颜之推所说的上艾。
那么,特赦四所监狱所在地之一的“相国府”在哪里呢?这就说来话长了。
据《北史•本纪卷六》载:“普泰元年(531)七月壬寅,神武帅师北伐尔朱兆。……遂自滏口入。尔朱兆大掠晋阳,北保秀容。并州平,神武以晋阳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焉。”这神武,就是高洋的父亲高欢。尔朱兆,则是北魏天柱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尔朱荣的堂侄。
可以这么说,北魏的兴起,与尔朱荣有直接关系。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今山西朔州)人氏。因祖居尔朱川(今山西神池、五寨、保德县之朱家川),统领部落,世代为酋长,便以尔朱为姓氏。尔朱氏作为契胡中的一支,也与后赵石勒、石虎同出一源,其先祖都是来自中亚的伊兰人。高祖父尔朱羽健,曾率三千武士跟随北魏道武帝征后燕,平定晋阳,他率部平定中山。是北魏王朝的开国元勋,皇功封赏,授为散骑常侍,并将靠近京师平城(今山西大同)的方圆三百里北秀容封给他,让其长为世业。
曾祖尔朱郁德。祖父尔朱代勤,是魏世祖敬哀皇后的舅舅。高宗末年,假宁南将军,任肆州刺史,并赐梁郡公爵位。孝庄初年,因孙尔朱荣有辅佐拥戴皇帝之功绩,尔朱代勤又被追赠为太师、司徒公、录尚书事。九十一岁逝世,朝廷赐赠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谥号庄。
尔朱荣父亲尔朱新兴,太和年间,继任酋长。家中豪富,财货充足。朝廷每次有征战行动,新兴就奉献他养的私人马匹,还备好军粮,以补军需。高祖嘉赏他,并命为右将军、光禄大夫。北魏迁都洛阳后,皇帝特许他冬在京朝,夏归部落。后转任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地区第一领民酋长。肃宗朝时,尔朱新兴因年岁已高,请求朝廷传爵位给儿子尔朱荣,朝廷同意了。正光年间去世,享年七十四岁。朝廷赠他散骑常侍、平北将军、恒州刺史,谥号简。孝庄初年,朝廷还曾赠他假黄钺、侍中、太师、相国、西河郡王各种称号,荣极一时。
太原王、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尔朱荣(493~530),皮肤白皙,容貌俊美,堪称高富帅。幼时神机妙算,决断明达,娶魏宗室女为妻。长大誓众围猎,皆按军阵军法,号令严明,无人稍敢犯越。
尔朱荣继承爵位之后,任直寝、游击将军。正光年间,北魏帝国天下纷乱、民变四起,他趁机扩充势力,广揽人才,成为一镇诸侯。
尔朱荣有非凡的军事才能,在南北朝时期,可算是首屈一指,其战役指挥和战略妙算全胜不败。邺城之战,他以精骑七千,收降三十万叛军,镇压了葛荣起义。洛阳之战,他借嵩水暴涨,使梁将陈庆之部全军覆没。击破南朝支持的北海王元颢十万大军,遣将攻灭邢杲,翦除韩楼,击杀万俟丑奴、萧宝夤等势力,他只用短短的两年时间,就重新收复了北方,将分崩离析的北魏帝国重新回归一统。尔朱荣的势力范围也达到了“北捍马邑,东塞井陉。”
尔朱荣有出众的人心凝聚力与政治向心力,胸怀气度和识人用人颇多可贵之处。他从降兵中,选择有才能的首领,度情任用,使归附者心悦诚服,如高欢、贺拔岳、侯景、宇文泰等人,后都成为尔朱荣的得力将帅。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的部属宇文泰、高欢、杨忠、李虎,多年之后,分别被北周、北齐、隋、唐四个正统王朝追封为帝。四朝帝王,尽出一军账下,可谓历史上一段拍案惊奇的乱世佳话。
此时的尔朱荣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坐镇晋阳的军阀,他在等待机会,要控制北魏的洛阳朝廷,进而成就帝王霸业。
当时北魏朝廷由胡太后把持,小人得宠,佞臣重用,政治腐败不堪,境内叛乱不止,朝廷毫无威信。其子孝明帝元诩渐已成人,对权力被剥夺深为不满,而对胡太后的秽行也极度厌恶,母子矛盾日益尖锐。
正是在此背景下,孝明帝私下密诏要尔朱荣进兵洛阳,尔朱荣大喜过望,即刻兵发晋阳,直指洛阳。
得知风声的后党,先下手为强。胡太后与姘头一起密谋,竟毒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孝明帝元诩。
意气风发的尔朱荣,闻此噩耗,勃然大怒。据《宋史·尔朱荣传》载:“犹疑所立,乃以铜铸高祖及咸阳王禧等六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惟庄帝独就。”尔朱荣一共给六个人都铸过铜像,只有元子攸的像铸成了,其他人的像未成。他认为,这就是天意。武泰元年(528年),在发表激昂慷慨的宣言之后,立元子攸为帝,是为魏孝庄帝。于是,勤兵拥众,直向京师杀来。
胡太后的爪牙四散而逃,尔朱荣大军顺利入京。胡太后见了尔朱荣还想辩解什么,可往日连见天颜机会都极少的尔朱荣,此时牛气冲天,拂衣而去,派军士把胡太后和她所立的三岁小皇帝扔进黄河淹死了。
紧接着,尔朱荣却做了一件让后人唾骂的事情。
除掉胡太后和幼帝之后,尔朱荣考虑到自己在朝廷根基尚浅,怕日后不好控制,又想诛杀立威,所以就听从亲信费穆劝说,出了一个狠招:庄帝要祭天,沿黄河西行,一直到至河阴行宫西北,告之朝臣说,百官随行,不得请假。待将百官聚集之后,尔朱荣捡个高台,立马四望,大声叱责说:“天下丧乱,先帝暴崩,都是你们不能好好辅弼而造成的。而且你们这些朝臣,人人贪虐,个个该杀!”说完,下令大开杀戒,在骑兵蹂践下,北魏两千余高级贵族和高级官员,全被杀死,朝廷为之一空,史称“河阴之变”。
死难朝臣人数极多。据《北史》记载有一千三百余人、《魏书》记载有两千多人,《资治通鉴》记载有两千多。反正是北魏上至当时第一奇富的丞相高阳王元雍、新帝兄弟元劭、元子正等储王,下至正居丧在家的黄门郎王遵业兄弟,包括孝庄帝的兄弟,不分良莠,全部杀个精光。把从平城迁到洛阳已经腐化堕落的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政权中的汉族门阀士族消灭殆尽。也正是因了此事,尔朱荣招来了历史上的滚滚骂名。
从此,尔朱荣与北魏朝廷及皇室之间,已经没有了调和的可能,尔朱荣也注定要成为北魏的乱臣贼子。
之后,都督高欢劝尔朱荣称帝,尔朱荣也有此意,故命亲信将新帝元子攸软禁在便幕。当时北魏王朝凡做重大抉择时,常常铸金人以卜吉凶。而尔朱荣又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他继续故伎重演,派人给他铸造自己的金像。一共铸了四次,金像竟无一铸成。特别是在贺拔岳的强烈反对下,尔朱荣信任的巫师劝他说,天时人事,还都不成熟。于是,尔朱荣重新迎魏孝庄帝入洛还宫,正式即位,改元建义。叩头谢罪,率军返回了晋阳。
在尔朱荣基本平定北方之后,他和孝庄帝的矛盾也日益尖锐。尔朱荣坐镇晋阳,却把控着北魏朝政。孝庄帝左右大臣、内侍,全是尔朱荣安插的眼线,皇帝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禀报。尔朱荣的女儿本是孝明帝的侧妃,但尔朱荣硬逼迫孝庄帝立她为后。
突然,尔朱皇后生下了太子,皇宫内文武百官络绎不绝前来府上道贺,同时也祝贺尔朱荣荣升外公。于是,孝庄帝邀请太原公尔朱荣、并州刺史尔朱荣的亲信元天穆和尔朱荣十四岁的儿子尔朱菩提一起进宫祝贺。
永安三年,即530年11月1日,孝庄帝在明光殿东序埋伏兵士,然后遣使飞报尔朱荣。尔朱荣并不起疑,遂进宫入殿。见到孝庄帝,尔朱荣未等开口道喜,忽见孝庄帝手下两人手里提刀从殿东门跑进,他马上惊起,直奔御座想挟持孝庄帝抵抗。孝庄帝膝上早已横备一刀,见尔朱荣冲上,直刺入腹,叱咤风云的皇亲国丈应声毙命。众人举刀乱砍,元天穆、尔朱菩提以及随从三十多人,全部死在伏兵的乱刀之下。
尔朱荣,这惊世骇俗的一代枭雄,这鲁莽暴虐的乱世屠夫,在他女婿皇帝精心策划的这场斩首行动中死于非命,英雄美名与狗熊骂名一起留在了青史黄卷,也留在了他一生魂牵梦绕的晋阳城。
北魏从孝文帝改革以来,民族大融合空前繁荣。北魏的兴盛,来自尔朱荣攻下洛阳,迁都洛阳,定鼎中原。但是,北魏的衰亡,也是尔朱荣暴虐种下的恶果。尔朱荣死后,他的侄子尔朱兆立即联合尔朱世隆割据晋阳,兴兵攻占洛阳,纵兵大掠城池,杀皇子,并杀司徒公、临淮王元彧,左仆射、范阳王元诲,并把北魏孝庄帝元子攸勒死在晋阳三级佛寺内。《魏书·孝庄帝纪》载:“甲寅,尔朱兆迁帝于晋阳;甲子,崩于城内三级佛寺,时年二十四。”当时为公元531年1月26日,距他杀尔朱荣仅三个月,在位三年。
尔朱兆先后拥立长广王元晔和广陵王元恭即位,权倾朝野,录尚书事,官至柱国大将军、并州刺史,封颍川郡王。尔朱兆几乎继承了尔朱荣的一切权位。尔朱荣是太原王,但住在晋阳城。尔朱兆是并州刺史,却也住在晋阳城。
普泰元年(531)年八月,帝命高欢出兵平叛。高欢起兵于信都(今河北冀州市),公开反抗尔朱氏,爆发了广阿之战。我们看到大将军高欢在北伐尔朱兆的过程中,势如破竹,所向无敌。尔朱兆屡战屡败,在“大掠晋阳”之后,直接退守秀容,返回了尔朱氏发迹的老窝,曾经的高欢,就是尔朱荣亲手栽培起来的一员干将。而今的高欢,却将尔朱氏彻底扫除干净,一举平定了整个并州。第二年,尔朱兆兵败,自缢身亡。
也正是从这一段历史当中,我们看到了高欢最初并不在太原,而是渤海郡信都(今河北冀州旧城)。而真正盘踞晋阳城的人,是太原王尔朱荣以及并州刺史尔朱兆。
然而,史书的记载,高欢并不是在太原建大丞相府,而是选择了尔朱兆刚刚大掠之后的“四塞”之地晋阳城。太原是“四塞”之地吗?绝不是。山西表里河山,自古为皇家必争之地。可太原,背靠大山,一马平川,还真算不上是“四塞”之地。那么,高欢建大丞相府的晋阳城,就只能是颜之推来过的上艾晋阳城了。
《北史·本纪卷六》记载“永熙元年(532)正月壬午,拔邺城,据之。废帝进神武大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这里的神武大丞相,就是北齐政权的奠基人、高洋帝的父亲高欢,这也是高欢戎马倥偬一生的高光时刻,终于登上了北魏权臣之顶峰。
公元534年,北魏政权分裂成关中西魏与河北东魏。高欢立元善见为帝,是为东魏孝静帝。然后,高欢胁迫孝静帝从洛阳迁都邺城,“诏下三日,车驾便发,户四十万,狼狈就道。神武留洛阳部分,事毕还晋阳。自是军国政务,皆归相府。”这就是高欢在上艾晋阳城建造并经营大丞相府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高欢的“相国府”,就不在并州太原郡晋阳县,而是在上艾县的晋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