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嫂回乡(出刊雏燕杂志)


如今的五零后六零后成了帮儿女们带娃的主力军,就像当年她们下乡插队时一样任务艰巨。

三表嫂去天津给儿子带娃的前夕,心里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马上可以看到儿子和孙子,忐忑的是怕和媳妇处理不好婆媳关系。

她想了很久,到底从啥时候开始父母们不辞辛劳天南地北的飞,不是去旅游,而且为了带孙辈。

是计划生育成就了这个社会现象。五零后,六零后甚至七零后每家每户一个娃,一个娃又生一个娃,孩子成了家里的宝。奶奶爷爷、姥姥姥爷带娃志在必得、甚至心甘情愿。周围邻居、同学、朋友们为了在有生之年能够帮到自己的孩子,乐此不疲地去带第三代,这似乎成了她们生命中一项重要任务。

三表嫂去天津儿子家带宝宝两年多,前几天回村了。

三表嫂下了车提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像一汪死水。

她想着两年来只去年春节回来一个星期,年后又丢下老伴跟着儿子儿媳走了。不是因为天津有多美好,而是儿子儿媳上班,孙子没人带。

今年芒种时节三表嫂回来了,她应该高兴,回家是两年来她心心念念期盼的事情,然而今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像丢了魂一样的不安心,路上碰上二大爷问:三侄媳妇回来了?三表嫂貌似很开心的样子,笑着说:“嗯,这不芒种时节,我回来搭把手种庄稼。”

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得知三表嫂回来,得空都过来窜门。长顺妈过来了,坐了一个小时讲了“长顺媳妇”很多不是。似乎诱导三表嫂说点什么事,结果无果而归,回去喂猪了。御宝奶奶过来坐了一会儿。也是问长问短的拉呱,说白了也就是想听听她们婆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凭白无故回来了?三表嫂知道村里女人喜欢探听别人的家事,有时候甚至比关心自己的事还上心,之后全村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她啥都不说,只是笑嘻嘻地夸孙子聪明,媳妇贤惠,儿子孝顺。女人们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羡慕嫉妒地回去了。

晚上三表嫂亲手做了手擀面条,小白菜土豆炖豆腐,老头儿香香的吃了两大碗。三表嫂知道这两年老头子冷一顿热一顿受克凉了,看那瘦巴巴的样子就知道日子过的不咋地。她不由得别过头眼里溢满泪花,她怕老头看到,佯装取东西走出堂屋揪着袖子擦了眼泪。

晚饭后,三表嫂洗刷完锅碗。打开西屋门,一股霉味直冲鼻腔。她不由得咳了两声。看到屋里的画面,她又一次落泪。墙角立着锄头、镐头、铁锹。靠西墙放破旧的自行车,还有箩筐、扁担。扁担上挂着雨衣、草帽、边上放着雨鞋。紧挨着切草机及各种零件。北面放着几双破旧的旅游鞋、白地懒汉鞋、破旧的夹克上衣、旧西服、旧棉袄、秋裤、棉裤、单裤子等泥乎乎一大堆。西屋的地上没有一处下脚的地方,感觉没法下手收拾,就像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一样。

她实在太累了,寻思睡一觉明天收拾。于是热了一壶水洗漱完毕舒舒展展的躺在了炕上。这才感觉睡在自己家如此踏实。老头也累了一天洗漱完毕躺下了。精明的老头眼神疑惑盯着三表嫂问:“老伴,真的不用看孙子了?为什么让你回来了?”三表嫂淡淡笑笑说:“嗯,不用看了,她们说孩子长大了,可以送幼儿园了,以后自己带。”老头定定的看了三表嫂几分钟,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出破绽。他知道三表嫂不是自私的人,勤劳朴实心里只有儿子儿媳,老头他自己是排不上行的。

夜里三表嫂装作打呼噜,等到老头沉沉睡着后,她才开始翻烙饼,翻过来、翻过去、摔打着自己的身体。想着儿子儿媳忙怎么带孙子?哪有时间收拾卫生?下班进门才做饭肚子不饿吗?想着哪那都不放心。反过来又想,年轻人可以叫外卖两个大活人饿不着。心里又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眼前全是孙子那可爱小模样胖手手、小脚丫。仿佛在挠她的肝,还有那口齿不清地叫奶奶“蕾蕾”,爸爸“粑粑”袜袜,……想着想着她又落泪了,不敢抽泣,用被子捂着脸擦去泪水。

其实三表嫂很有原则,从来不管儿子儿媳家里的事,“多干事少说话,”媳妇不高兴时说:“农村妇女只会种地、除草、喂猪、养鸡别的啥也干不好。”三表嫂心里不服气,想着我的两个孩子还都是大学生呢!

她不想辩解,在媳妇的眼里她就像老年痴呆,啥话也领会不了,普通话不会说,饭也做的不香,甚至家也打扫不干净。

其实三表嫂是想好好做饭,想好好照顾孙子。但是生长环境及年龄差异和饮食习惯不同。所以她怎么努力还是做不好。

她大大咧咧的还是农村人带娃的习惯。去超市买菜,结果只是银台付款的功夫孙子就不见了,急的她东一头西一头满超市乱跑,差点把心从嗓子眼蹦出来。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超市的监控才把孩子找出来。

这次媳妇真生气了,非让儿子把她送走。三表嫂心里五味杂陈,寻思一点错事就抹杀这两年全部的好吗?毕竟自己带了两年多孙子,难道就没有一处好?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卫生能干的活她全干了呀?反过来想让回就回,反正“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但是看到儿子那无奈的眼神她又心疼了,回去孙子怎么办呢?

这时候她的母爱又泛滥了,甚至想求媳妇让她留下来。最后她还是被送回乡下了……

想着想着睡着了,心里空落落的一觉睡到大天亮,院里的鸡“咕咕明,咕咕明”叫着,三表嫂以为自己在做梦,迷迷糊糊的想天津楼道里哪来的鸡鸣呢?她忽然清醒过来,心忽悠几下又沉下去了,唉了一声!

转念一想,再睡一觉起来打扫西屋。

一句话说多了,自己心里也分辩不清真伪,芒种时节,种瓜点豆,三表嫂忙了地里的,再忙家里的。倒也过的充实,眼不见心不烦。

心啊!还是感觉像丢了什么

女儿从南通打来电话问:“妈,你为什么回乡了,不用帮弟弟带孩子了吗?”三表嫂笑着说:“你兄弟和弟媳孝顺,心疼你爸吃不好,让我回来的。放心吧!好着呢!”

家里剩下自己的时候,三表嫂又难过了,甚至委屈地想,我三表嫂也是村里有名的聪明女人,老了真的是这么不堪吗?

哎!三表嫂回乡了

愿天下所有五零后六零后带娃路上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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