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是个滴滴司机。
为什么在上面这句话的逗号前面加个晚上呢?因为我只在夜晚接客。
我喜欢夜晚,喜欢城市夜晚的街道,马路,和人潮。夜幕降临,如果高处瞭望,那就是一片无边的海,灯火斑斑,人潮拥挤与珊瑚,鱼群,海草无异。
所以,我喜欢称夜晚为海。
1
阳光淡雅,这是夏天的雨后,彩虹挂在天边,几只被雨淋湿的小麻雀在树叶葱郁的杨树上抖着身子……
“嘿,你说明天会是晴天吗?一整天的那种。”
“不好说,最近可没这种天气呢,午后总会下雨,真奇怪,不过下雨的午后睡觉是真的舒服……”
“你就不能不老想着睡觉嘛!哼!因为这天气,我们可多久没出去玩了?还有还有上次牵你手为什么你要躲啊!!!哼,生气!”
“非要去外面嘛?”
“好!听你的,你说去哪里?”
“去我家。“
看得出来她沉浸许久的心在激荡着,往后的一路蹦蹦跳跳,像是明天就要出嫁的新娘。
我虽然没有她表现得夸张,但脸上仍然露出了平常难有的笑容。
我们两人在没人的街角,互相挥了挥手,走向不同的路口。
没走几步,她又偷偷回头看我,我猜到她在想,这时候回头只能看到我的背影,但没想到的是我仍然站在原地的看着她,她怯生生的红着脸,赶紧把头扭了回去,低着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被她举动逗笑了,也转过了身。
“喂?你起床了吗,快出来,我就在你家楼下了。”夜海给我发信息。
“嗯,刚醒,我在刷牙,你先上来。我在六楼哦,可别走错了。”
我躲在窗帘旁偷偷看到她了,她今天真好看,画上了眼线,沾点腮红,涂上口红……(别问我怎么看到的,因为我手里有望眼镜),她有着成年人知性的外表,但心里仍住着个可爱的小孩,那粉色的发夹夹到头发的右边就是最好的证明,尽管与她这身成熟的着装略显不搭。
门没有锁,我故意留的。
“喂!!你在哪呢,快出来。”
我在角落看见那个小可爱进来了,东看看西看看,嘻嘻,我就知道她闲不下来。
她停在了那个角落,和我想的一样。
那是我们的过去,在学校的点点滴滴,那个角落贴满了我们的囧照。前段时间在朋友的照相馆洗了出来,想着今天夜海要来,我便把它们贴在那个原本空白的墙上了。
我看到她揉了揉眼睛。
我赶忙从她的腰后环去两只手,她低头看,身体往后倾倒,她总是喜欢这样,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任何自知之明。我的双手在她肚脐上方扣住了,慢慢收紧。她扭头,将她那画满口红的小嘴送到我满是牙膏味的厚唇上……
午后一如既地下起了大雨。
窗外的雨带着天空的味道,不断敲打着窗台。
我没有叫醒刚刚洗完澡睡下的夜海,只是把房间暖黄的灯关上,把窗帘也拉上了。
房间留下熟睡的她,睫毛忽闪忽亮。
她好像我的太太,慵懒的太太。
而我,在忙着准备两人份的午餐。
短暂的假期,我们两人都没有出远门,因为很快我们就又要回到学校,准备明年夏天即将到来的高考。
2
高三紧张压抑的气氛终于随着高考的顺利结束如期消散。
不过也仅仅是那种窒息的氛围消散而已,这个校园并没有想象的欢乐,没有漫天的飞纸,也没有应该在这个时刻出现的欢呼声,有的只是忙忙碌碌收拾着行李和课本的同学行色匆匆。
我安静地走出校园,对门口派发复读机构传单的人表示鄙视,结果怎样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知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应该不在这个城市了。
晚上我和她借口说生病了,没有去参加毕业晚会。
我们约在一个小火锅店,刚坐下来就开始唠嗑,我仍然记得那晚她说她对自己的答卷很满意,很多平时解不出的题,在高考中像开了窍,三下五除二就给完成了。
其实现在想想,好像,那晚她笑得这么欢,应该不只是因为考得有多好吧。
而我,早已忘了那天考场上写的答案,但我还是笑得很尽兴,因为,当时来说——目光所及,那就是我的全部了。
对我们来说这一年太漫长太漫长了,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再掩饰了。
离开火锅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街上压根就没人了,偶尔还能看到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中奔走的老鼠。
我们两人都有点喝醉了,天气很热,但是我们就那样互相搀扶着,谁都不肯放开谁。
真是奇奇怪怪,要不是我酒醒得早,把她背回我家,早上的环卫工人看到那一幕该报警了吧——她整个人趴在我身上,而我直接躺在一棵大树边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头。
天空发出阵阵闷响,本来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从远处飘来了一阵翻滚的乌云,它们做作的样子像是要把正片天都填埋,大概是免不了一场暴雨的洗礼了。
我和她一人提着个行李箱,在午后来到候车点。
天终于下起了雨。
这时前往钦府的旅客陆续进站登车。
我们提着行李上车找了个位置坐下,车也很快发动了,她刚坐下没多久,困意就上来了,顺势趴在我身上睡着。
恰巧她的胸落在我拿着手机的手上,手机滑落到椅子上,我的手不安分地往上捏了捏,奇奇怪怪的感觉,我意识到什么,瞬间脸红得像皮肤在往外冒血。
她翻了翻白眼,扭头看看我,嘴唇比划出:“蠢货,你没吃饭吗……”
……
我们好像两个叛逆的孩子,离家出走,抽烟喝酒,自由自在,没有拘束。
早上爬起来去别人小区天台看日出,傍晚有气喘吁吁爬上城市边缘不太高的山看日落……
好几晚在偏僻的小酒馆喝酒到天亮,和酒馆老板吹牛,谈人生,谈理想,弹吉他……
那时候我们就在想,能不能一辈子这样,就这样,不要别的了。
3
我们并没有上同一所大学,这也成了我这一辈子最懊恼的事情。
她的名字叫夜海。
不知道是真的对夜晚情有独钟,还是因为她的名字所以喜欢夜晚。
我爱着城市夜晚的街道,马路,和人潮。夜幕降临,高处瞭望,那就是一片无边的海,灯火斑斑,人潮拥挤,与珊瑚,鱼群,海草无异——所以,我喜欢称夜晚为海。
上了大学之后我们各奔东西,夜海去了渡口,而我去了雪岛,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们每天只能通过手机来联系,聊聊日常,一起视频学习。
我始终相信,距离和时间无法将我们击垮。
直到有一天早晨,我一觉睡醒,发现手机里反常的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我给她发信息过去,看到的却是红色的感叹号以及那一行“对方已不是你好友……”的黑字。
我赶忙打夜海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微博。
“查无此用户。”
网易云。
“查无此用户。”
……
那天,我买了去渡口的火车票,快到车站的时候收到了自称是夜海爸爸的好友验证信息,我以为我看到了希望,我赶忙同意了添加好友。
没等我问候,他给我发了三个音频文件。
①
男:“这是你第一次跟男生睡同一张床吗?”
女:“是啊,不然呢!?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男:“哈哈哈哈,我就确认一下,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跟女生睡同一张床。”
女:“看你可不像,把手拿出来!在外面玩了一天了,你不困啊?”
男:“困啊,不过想到下次见面不知得什么时候,不想睡了。”
②
男:“一起洗个澡呗,都是汗。”
女:“大早上洗什么澡!”
男:“等等坐车回学校啦,你不想别人闻到都是口水味吧?”
女:“你是没看够吧,”
“诶诶,把我放下来,不要一起洗澡啦!”
男:“我把浴室的灯关了行了吧。”
女:“你摸哪里呢!”
男:“只是帮你擦沐浴露啦!”
③
男:“别抽烟啦,一个女孩子,不学好的。”
女:“这叫事后烟!快过来,我帮你点上!”
男:“哪里学来的腐朽文化!”
女:“网上别人都这么说啊!”
接着,夜海爸爸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两家都商量好了等夜海大学毕业他们就结婚,你会祝福他们的对吗。
我打了长长一段文字,发出去的时候收到的已然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我又反反复复听了几十遍那几个音频文件,字字句句如箭一般向我的心脏猛烈冲击。
我听得出来,女生声音是夜海的,我不可能听错,而男生的声音却十分陌生,大概就是他所谓的男朋友吧。
我又想起早上的遭遇,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撕碎了火车票,同时火车票一样碎掉的,还有我整个拥有色彩的世界。
倘若你爱我,我可以翻山越岭,不辞艰辛,马不停蹄地奔向你,但是你若不爱,我连触及你方圆十里的草木都觉得是打扰。
我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这个世界没有了光彩,映入眼帘的只是无尽的灰和黑。
再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睡下周围是漆黑的,醒来周围也是漆黑的,我病了,失眠症越来越严重,我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懒惰,变得厌食……
4
我辍学了。
伯伯伯母对这件事情有点意外,但并没有阻止我,只是跟我说,这是个大的决定,你要对以后的生活有所准备。或许,这正合他们的意思,当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加上他们又碍于亲戚朋友间的舆论压力,不得不掏腰包让我上这个大学罢了。
我回到了老家,一个不大的城市,但这有我父母给我留下的一间房子。
四年前,父母旅行途中遭遇车祸离开后,这个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伯伯伯母成了我的监护人,他们很忙,常年在外地,我们几乎不见面,仅有的联系那就是定期的账户转账。
家里贴着我和夜海照片的那个角落,有几张照片已经脱落,我把它们捡了起来,连同墙上的照片一起放进了盒子里。
再回这里之前,我去过夜海的大学,凭着平时和夜海交换的信息偷溜进她们学校,询问了她的同学,她们说夜海办了转学手续,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我去过夜海的家附近打听,大家都说从她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除了这些,另外我还从她邻居口中得知,夜海的爸爸夜河在几个月前上任我们这个行政区的区长,正在忙着管理区内的许多项目。听他们的口气,不难得知,他们对这个新上任的区长很是满意,一个劲地说他为百姓干了很多实事。
真好啊,夜海成了区长的女儿,那样,她的许多梦想都可以随之实现了吧。
在家乡待了一阵子,零用的钱也快花完了,我想着既然没继续上学,那自然不再好意思从伯父伯母那拿钱了,所以跑到了钦府找工作。
我来到了当初和夜海一起喝酒的小酒馆,酒馆老板在这一片吃得很开。
我跟他说了我的事情,并拜托他帮我找一份工作。
我从他眼神中看得出他对我遭遇的同情,虽然我并不希望别人投来这种目光,但是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沉默许久,他说了句:“有驾照吗?留在这,给我当司机吧,工资不会少给你。”
他在这城市边缘开了这个小酒馆,但是自己的家在城市的中心,那里有他的家庭。
因为客人比较多的原因,往往关店的时候都快要天亮了,有时候陪客人喝了酒,自己不能开车,另外,这个点打车也并不那么容易。
“有,高中毕业在钦府考的。”
就这样,我每天吃喝住都在酒馆里,而工作也只是简单的接送老板来回酒馆与他的家,但是老板给的报酬并不低,够我日常的花销,甚至每个月还能往自己的小金库里塞钱。
小酒馆总是晚上七八点才营业,老板也并不会太早从家里过来。他每天会在傍晚五六点的时候,叫我去接他,到天约摸亮,我又载着老板回去。因为来喝酒的人都带着发泄情绪的心理,一旦喝酒上头了,那声音是一个比一个叫得响,在酒馆二楼的房间压根就睡不着觉,所以营业开始到结束这段时间,我是没事可做的。尽管我很想去帮忙那两个店员,但每次我一伸手,他们就会说跟我说:“老板吩咐过,我们的工作不能让你做,不然我们会被扣工资。”所以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就这样过了三四个月,我实在闲不下来,我就跟老板说:“要不,晚上把您送到酒馆,我就开车出去跑滴滴吧?我闲着也是闲着,到点了你提前给我信息,我马上就回来送你回家,跑滴滴的钱我如数奉上,嘻嘻!”
“你是太喜欢夜晚了吧?是不是想遇见谁?”
“这……”
“好吧,就这样,其实你不用去跑滴滴的,你就开车出去玩也行,不过油费还是得你自己出啊!”
“一定,一定。”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的工资变少,我最终选择的还是开老板的车去跑滴滴,然后用这些钱来加油,既不用花钱,又可以看夜景,完美!
晚上,我是个滴滴司机。
……
所以,我喜欢称夜晚为海。
接送乘客,穿梭于车水马龙的夜海之间,是我一天中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5
一如既往,接完老板到酒馆就开始接下今晚的第一单。
到达目的地后停下车,乘客打开车门,我习惯性地往头上的后视镜看去,只看到一个带着帽子的又带着口罩的年轻女性正往车里坐,她手里提着包,黑色的。
我叮嘱她戴好安全带的同时,又偷偷瞄了她一眼。
“尾号0000是吗?”
“是的。”
我启动了车子,打开了手机导航,往她的目的地出发。
路上,手机一直在弹出弹窗,都是来自司机交流群里的消息,我想应该又是那个司机接了个身材爆炸的女生了。
我对于这些消息向来是特别反感的,基本不会参与他们的讨论,但是碍于是这个群体的一员,有时候路况的信息还是需要同行的提醒的,很多时候这些信息可以让我避免很多的麻烦。
前面是一个红绿灯,绿灯还有三秒,三年多的滴滴经验告诉我这距离在这短短的三秒钟是根本不够的。我放慢了车速,在红灯亮起的时候车头刚刚好停在停车线上。
一看红灯时间是59秒,我习惯性的打开手机,打开了司机交流群,现在这时间,倒有点好奇他们在聊些什么了。
还是和以往一样都是语音,想着要是什么“黑话”被后面的乘客听到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只是带开了一条最短的语音:原来你们也有乘客落下奇怪的信封啊?
今天的话风竟然这么朴素了,真是少见。
“司机,过了这个红绿灯,在前面的公交车站台就放我下车吧。”
我有点纳闷,导航上还显示着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怎么在这就下车了?不会是因为刚刚那个语音吧?不应该啊。
“好,请拿好随身携带的物品,下车时注意安全。”虽然纳闷,但还是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乘客下车了,我把车往前开了开在距离公交站台一百米开外又把车停了下来。
我打开了群聊,好奇心占领了大脑。
小王:刚刚在车里发现一个白色信封,塞在后座的底部,封面上写着什么太奇怪收?真是奇奇怪怪,哪有人叫这名字的。
小张:我这也有一个,也是写着太奇怪收,拉客一整天了,根本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挨个给他们发了信息但是没有人认领。
小李:欸,我这也有一个,跟你们的情况差不多。
小郑:我这也有,到时候交到派出所吧,别拆开别人的信件。
小东:我这也有两个,你们今天有拉过戴黑色帽子,黑色口罩的人吗?我今天载了两个这样的人,感觉就是他们放的。
小王:好像有,好像有一个。
小张:你这么一说,欸,好像还真有,天约莫黑的时候。
小卢:欸,这个群里就有一个姓太的人欸,这位兄弟,是不是你的孽缘。
……
我直冒冷汗。
黑色帽子,黑色口罩,刚刚那个女生不就是吗?
太奇怪?我的小名?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吧。
肯定不是我的,只有夜海知道我的小名,。
我叫太琪,夜海总是喜欢在我名字后面加个怪。
我赶忙离开驾驶座,又猛得拉开后座的车门,头往座椅底下一看——
果然,一个信封安静地躺在那里。
“太奇怪收。”
我看到这字迹了。
太奇怪的夜海
又是夜晚,到时间了。
在机场取了票,很快就要登机了。
我很紧张,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也不知道这趟开往未来的航班究竟朝着哪个方向,我想我是被下了蛊,义无反顾,尽管面临太多太多未知。
摆渡车缓缓停下,我缓缓走上通往头等舱的台阶。
她今天真好看,画上了眼线,沾点腮红,涂上口红……她有着成年人知性的外表,但心里仍住着个可爱的小孩,那粉色的发夹夹到头发的右边就是最好的证明,尽管与她这身成熟的着装略显不搭。
“今天,你真漂亮。”
“你也是,太奇怪女士。”
飞机缓缓起飞外面是我喜欢的夜晚,城市的街道,马路,和人潮。夜幕降临,在这高处瞭望,那就是一片无边的海,灯火斑斑,人潮拥挤与珊瑚,鱼群,海草无异。
Massage1
太奇怪 收
我日思夜想的太琪:
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怀着试一试的心理,写下了这一封信,确切地说,是100封信。
原谅我不能每一封信都亲笔写,因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时间也并不允许。但是那每一个信封,每一个你的名字都是我亲笔写的,我想如果你看到,应该还会记得我的笔记吧,就像我依然记得你的笔记一样。
亲爱的太琪,我很少这样称呼你,但是这次,我想,这样称呼你比较合适。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应该会恨我吧。
当我知道爸爸给你发的那些剪辑合成的文件,我痛苦地整夜哭泣,我知道你比我更加难受,我多渴望在那个时候跑回来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那不过是爸爸为了拆散我们所用的阴谋诡计,但那时候我已经被爸爸强行地安排去了北国,并且切断了我与这边所有的联系。
这三年里,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知道你会疯狂找我的,但是那应该是没有结果的。爸爸为了不给竞争者抓到任何劣迹作为把柄,费劲了心思把自己的周边所有“污点”扫净,原谅我用这两个字,在老家那个环境里,任何官员的直系亲属有像我们这样的关系都会被认为对道德的“玷污”,是对自身信仰的律例的不忠。就在爸爸对我们家进行污点排查的时候,翻看了我的日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知道了我们的点点滴滴。怪我的不谨慎吧,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对我疼爱有加的父亲,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我在北国的这三年,结识了很多像我们这样的朋友,这种关系在那个国度是社会公共所许可的,也是可以得到法律上的承认的。
太琪,我实在太想你了。上个月我大学毕业了,我跟爸爸说我要自己开一家自己的服装公司,爸爸同意了。在那边开公司,需要原国籍国家出具的一些证明,爸爸碍于我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破例让我再次回到家乡。
我有点私心,我不想放弃你,但是我也不可能破坏爸爸的仕途,毕竟他是我爸爸。所以,我想我要乘着这次机会把你也带到那边去,爸爸忙着这边的事务,不会注意到我们在北国的生活, 我们可以在更宽容的环境中一起编制自己的生活,我想,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法了。
但是,你真的好难找啊,就这两天,我去了你家找你,邻居说你几年没回家了。我想你可能继续留在学校深造,我就去了你之前上的大学,那里有你一个室友在准备考研,他说你三年前就辍学了……难以想象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赶了一路的车,我眼泪也留了一路。
今天路过钦府,我想起来毕业那次旅行。那晚我们喝得微微醉,我记得你在跟酒馆老板谈起以后的打算的时候说过,你喜欢钦府这座城市,喜欢这里夜晚的街道,路上的行人,想以后在这里工作……
我知道你的执着,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你就在这座城市,在夜晚工作,游荡在人流中。我绞尽脑汁,只想到了滴滴司机是比较现实的,因为那年你在这里考驾照是最快通过考试的,连监考员都说你有开车的天赋,而你也沾沾自喜地说你要做技术最好的女司机。
那就先说到这吧,剩下的话等我们见面了再说。
后天晚上八点,我就要启航回北国了,今天夜里我写了这封信,打印了100份包在不同的信封里。我联络了这里的一个传单派发组织,他们会帮我在明天晚上将这些信件悄悄地留在他们所乘坐的滴滴车上。
我们国家这几年跟北国交往密切,并不需要办签证,你只要扫描信封里面的二维码,录入你的个人信息,再拿身份证到钦府机场的自助机器取票就可以拿到我给你预先买的机票了,后天晚上我会先到飞机上等你的。
是太奇怪的夜海
Massage2
亲爱的小酒馆老板: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在去往北国的飞机上了。
十分感谢您这三年的款待,我付出的劳动远远不值你给那么多报酬,这是我每天都在惭愧的事情。信封里的钱是我这三年跑滴滴的收入减去加油之外剩下的盈余,它们应该属于你。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经历的人,也是在这世界上最像我家人的人,对你的感激我用任何语言都觉匮乏,我想,我就祝你幸福吧。
夜海回来了,她写给我的信,就在这页纸的背后。
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我本在这世界上已经无牵无挂,但是现在她回来了,我忍不住要去追逐她的步伐,我忍不住向她靠拢。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知道,见到她时,我内心的活动跟看到其他所有人时都不一样;我只知道,她的名字赋予给所有的东西,我都觉得是那是无尚的美好;我只知道,和她去过的所有地方,即使那是不起眼的角落,那是无人问津的废墟,我仍然会觉得那是最美的风景……
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从辍学来到钦府的第一天起,我没有一天不再想象着与夜海再一次见面的场景,每一个上车的女性乘客都会勾起我对她的思念……
其实如果老板您当初不留我,我也会努力存钱买一台自己的车,在夜晚游走于这片街道之间的,因为那里有我和夜海最美好的回忆。
车钥匙我就放这了,今天要辛苦老板自己开车了。
再会,老板,我的家人。
小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