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翻转的结局。但,有一幕幕的回忆,有一丝丝的怀念,有一阵阵或伤感或甜美的情绪。从八零那个年代走过,我们都会有一个属于那个年代的故事!
进了屯子,他们两个人就各自回家了。临分开的时候,于童又特意交待李小路一句说甩泥鳅的事儿可千万别告诉他爸爸妈呀。这时候的李小路早就阴转晴了,而且还是艳阳高照,自然就痛快地答应了于童。李小路是一个守信的孩子,说到做到,的确没有告诉于童的爸爸妈妈,就连自己的爸爸妈妈问她为什么衣服那么埋汰,她都是撒了个谎过去的,根本没有提于童。
“妈,我回来了!”于童刚一进院就冲着房里喊。
“你个大傻小子,可回来了,都几点了!是不是比你姐还假积极来着呀?”房里传出来妈妈的责备声。
于童没有答妈妈的话,就进了屋,抬头一看挂钟,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
“你个大傻小子,这是干啥去了,身上怎么造成这个样子啊!”妈妈正坐在炕上做活,抬头看到于童身上脏兮兮地说。
“在四队小河那抓了一会儿泥鳅!”于童知道妈妈只会责备他,不会像爸爸那样真会动手打他,所以和妈妈不用撒谎。
“你看看你啊,这才刚刚放假就玩起来了,还造成这个样了,要是你爸在家还不打你个好歹的!”妈妈瞪了于童一眼说,然后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外屋做中午饭,又说,“你姐早就回来了,就为了等你,中午饭还没吃呢,你说说就知道在外面淘。”
于童就一吐舌头问:“我姐呢?”
“叫她去你老婶儿那去借鞋板子去了!”说完,妈妈就开始做中午饭,外屋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我爸啥时候回来?”于童把书包一下就扔到了炕上,然后问。
“尽没话找话,这才什么时候啊,你爸回来还早呢!”妈妈在外屋答应一句。
实际上于童知道爸爸是不会这么早回来的,自从爸爸上班之后,每天当于童睁开眼睛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而每天下午放学到家之后很长时间爸爸才能回到家来。只是以前每次放学回来他都会这么问上一句,今天虽然才是中午也就习惯性地顺嘴来了一句。
爸爸是今年出了正月之后到镇上的粮库上班的。在那之前,爸爸和妈妈已经研究了一段时间,出了正月要出去打工,多挣点儿钱。一九八五年,国内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尤其在城市里正如火如荼的开展城市建设。县城里在不断盖大楼房,去年的时候屯子里已经有几个人去县里的工地去打工了,而且看上去是挣了许多的钱,刚出正月十五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着急的就已经又出去了。在今年过年的时候,那些已经出去打工的人家可是在屯子里风光了一把,吃的要比别人家好,用的要比别人家好,放的鞭炮也是比别人家的响比别人家头数多的。从那些人家的鞭炮声中似乎能听出他们与别人家的不同,能听出他们是比别人家高出去一个档次似的,好像他们已经真正的解决了温饱,已经开始迈向小康了。还有的把嘴上叼着的卷烟换成了带过滤嘴的香烟,不住的在卷烟烟民的面前递烟,弄得卷烟烟民总免不了要掉些面子。原本在一个屯子里住着平起平坐的人们,似乎突然间就分出的贫富贵贱和三六九等了。
原来安静平等的小村庄里,突然间有了一个你高我低,一下就把人们心中原有的舒适感与平衡感给打破了。都一个屯子里住着,我又不比你缺点儿啥,凭什么你就比我过得好了,不服气的感觉不由而生。于童爸爸妈妈可是屯子里数得上来的要强的人,哪能看得了人家过成那么好的光景,自己却在落后呢。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爸爸妈妈商量着就算不一定非要比人家好,但也不能过得比任何家差得太多了。因此,爸爸在正月里也联系着要到县城里的工地去打工。爸爸三十出头,年轻力壮,正是力气头旺势的年龄,在那个到处是工地的县城里找个事,不是难事。所以也没费什么事,很快就联系好了一家工地,说好了出了正月就开工,所以爸爸就准备好要去县城里打工了。
可就在爸爸在家里等着去县里工地打工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客人。这个客人是爸爸的一个朋友,姓梅,这个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总说是梅花的梅,爸爸妈妈都叫他老梅头。从这个叫法上听来,这个老梅头应该是个老头,但老梅头也就只比爸爸大上有四五岁而已,也不是很大的岁数。不过就是人长的黑了一点儿,脸上又多上了几道皱纹,看上去比较显老,所以大家就都这着叫了,他自己也不介意这么叫。于童那时想也不一定是老梅头不介意,只是没办法挡住别人的嘴,就只能接受别人这么叫了,可时间一长,被叫惯了,他便也不介意了。
爸爸认识这个老梅头还有一点儿机缘。那是前年的大约在冬季的时候,爸爸赶着大马车到镇上交公粮,交完粮食后,赶着大车往回家走。可爸爸还没有出镇的时候,就遇到了老梅头。当时老梅头正在着急找车脚,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要不就是人家赶着送公粮没有空,要不就是谁也不愿意给一个陌生人拉脚。正着急的时候,看到了爸爸,便拦住了爸爸的马车,说有点东西带回家,爸爸问了问了路程和是什么货后,没有犹豫,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可高兴坏了老梅头,就问爸爸这个车脚要多少钱。爸爸是个实在人就说,什么钱不钱的,不要,东西也不多,再说也不是特意跑一趁,也就是顺路捎个脚,还要什么钱啊,这年头谁还没有个脚高凳短的。爸爸的这么一翻话可是感动得老梅头不得了,以后的好长时候,一提到爸爸老梅头就说这个于成山可是大好人啊,以后必定有个好报。
在路上唠嗑的时候,爸爸知道了老梅头就在镇上的粮库上班,而且听上去应该还是一个什么头头,要管点事的。老梅头一看爸爸是个实在人,按他的话说是个好人,就问爸爸冬天家里外边的有没有什么活忙。农村的冬天可是一年里最没活的时候,只是成天的在家里闲着,爸爸这个人也不会打牌什么的,更是要在家里闲着了,所以爸爸说大冬天哪还有什么活啊,呆着呗。一听爸爸这么说,老梅头就像发现了财宝似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说现在国家政策一年比一年好,这粮食也是一年比一年产量高,所以这粮库里的粮食也一年比一年多,尤其是在这个上冬送公粮的节股眼儿上,粮库的人手特别不够用。说看爸爸这个人真是实在,可是个好人,身体还那么结实,有没有兴趣到粮库来打个短工,说短也不短,至少能干到来年开春。爸爸年年冬天都在家里闲着,尤其单干以后。在大帮伙的时候还不时会有些可干可不干的活,可一单干,那些可干不干的活就真的不用干了,再说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干的活,所以在冬天就更闲着了,所以除了窜个门什么的,就基本在家里了,真希望冬天有点儿什么活干呢。一听老梅这么一说,爸爸可真的很高兴,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老梅头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儿,这二天就来吧,正缺人手呢,你来粮库找我,跟看门的提我就行,到时候我给你安排活。
于是,那个冬天爸爸就在镇里的粮库上班了。不过,镇里粮库的活就那么一个冬天比较忙,开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活了,爸爸也就回来了。虽然干的时候比较短,但爸爸是个实在人,干活从不计较,也很卖力气,可给老梅头和粮库的领导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临走的时候,老梅头对爸爸说今年的年底我还会找他。可是,一直跟到过完年,老梅头也没来,爸爸心想一定人家有更好的人了,不会用他了。也是因此,爸爸开始寻求着要到县城里的工地上去打工。
可正当爸爸要上县里去的时候,老梅头却来了,叫爸爸去粮库上班。刚开始的时候,爸爸不是很同意,一是粮库的活是个临时工,说不定几个月就没活了,就回来了。二是在粮库里,还是没有县里工地挣得多。老梅头说为什么他会这么晚才来找爸爸呢,是因为现在真是日子要好多了,这粮库里的粮食比几年都翻了两翻,夏天的时候,粮库又扩大的场地。本来去年上冬的时候要再把之前的那些临时工招回去的,但有人提议说,招几个临时工已经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了,说最好直接招一些长期工得了,到时候也省心,也不耽误活。这个提议,粮库的领导也很同意,于是粮库就给县里的主管部门打报告说要招一些长期工,可县里的领导办事就慢了一点儿,今年年后才把这个报告批下来。老梅头说这不报告一下来,第一个就来找爸爸了。按老梅头这么一说爸爸要是到粮食上班,就不再是临时工了,而是个长期工了,还要签合同呢,虽说不属于粮库的编内人员,但也是入编外人员,如果有机会完全可以入到编内来,老梅头说当年他也是从编外转到编内来的。
这编内和编外别看一个字的区别,可是区别大了,转编内的话,就可以把户口从农村转到城镇了,那时这个叫吃红本,可是当时所有农村人们所梦寐以求的,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的,这是爸爸上次的工作表现,再加上老梅推荐,粮库才同意的。一听有机会吃红本,爸爸妈妈的眼睛一下就圆了,在那时候的农村,是非常羡慕城里人的,哪怕只是镇里的人。在农村人的眼里就觉得农村和城里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简直是两个遥不可及的名词,可现在这个遥不可及的名词跟于童一家联系在了一起,谁的心里不痒痒啊。在农村人的眼里,有一个城镇的户口本,那就是风吹不到,雨打不到,不用吃苦,不用受累,一辈子安上了保险的生活。所以一听老梅头说这个,爸爸妈妈心想,这也是为了孩子们以后不用在农村出苦大力了,就算少挣点儿也无所谓,便非常乐意地答应了。而且,老梅头还答应爸爸说,这回就是咱们粮库的自己人了,不是什么临时工了,到时候也会给爸爸安排一些轻巧一点儿活。就这样,爸爸把县里工地的活给推掉了,去粮库里上班去了。
在今年的正月里,爸爸还没有去粮库上班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打算好要在今年的夏天去一趟姥姥家的,带上于影和于童,妈妈也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娘家了,也很想回去。并且已经答应了于影和于童一定带他们去看大海。因为姥姥家离大海很近,还有就是年前姥爷来过一封信说,现在海边正在开发旅游区。而且,姥姥家那边家家户户都有桃树,每年的夏天都可以吃到香甜可口的大甜桃,一提这个于童的口水就在嘴里打转。可是爸爸一上班,就把这个计划打乱了,至少今年是去不上了,什么时候能去上,都是没准的事了。所以于童为此很是不高兴,可也没有办法,妈妈说的对,是去看大海重要,还是挣钱重要,没有钱看海能管饱啊。